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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
天空蓦然刮起了风。
有时候风雨真的很有灵性,能衬托出人的心境。
有水到了祠堂门口,正要踏进去。刘有财突然从门边窜了出来,挡住了有水的去路,并顺手塞给他一张纸条。这些动作做得很连贯,很细微,可谓是天衣无缝,没人发觉。
有水坐在后排,见顾宗仁在宣读什么文件。听了一分钟左右,他开始开小差。他悄悄打开纸条,字体写得歪歪扭扭。他认得出是刘有财的笔迹,上面写着:形势紧逼,切莫轻举妄动,否则……
他阅后,完全明白刘有财的意思,心里在暗暗地对刘有财说:有财叔,多谢你的好意,我定会克制自己,保持冷静。
阅后,把纸条撕成碎片。
“现在,我宣布批判会开始。”顾宗仁看到有水进入了视线即时挥手宣布。
这个会议是顾宗仁早已精心策划的。
有个别社员争着上台发言批判有水,要有水认清形势,悬崖立马。
猴子三的笔杆子有点墨水,他应顾宗仁的要求写了一篇发言稿。他上台发言的题目是“绝不容许桔乡村有尾巴”。
猴子三走上讲台时,想偷看一眼有水有何反应,怎知刚好与有水锐利的目光交织,吓得他快快转而视线,同时嘴角的肌肉不由痉挛了几下。
猴子三个子不高,生来皮肤白晳,眉目清秀。扁平的鼻梁上架上了一副三百度的近视眼镜。写得一手好字。他也学着顾宗仁两手按住讲台,念稿时眉飞色舞,振振有词。可惜,他的眼睛就像钉子似的呆板地盯在稿子上,一刻也没有抬起过脑袋。也难怪,他不敢面对众多的社员,尤其是怕触到有水那如刀的眸子。
而有水的目光却一直盯着猴子三,轻薄地嘲笑他。
大多数社员则垂下脑袋在打瞌睡。
“现在,要切入第二个重要内容。”顾宗仁又开始讲话,他读完了一大篇报纸文章后,忽然站立起来,两手按住讲台,脸孔严肃,说:“社员同志们,我们大队,尤其是桔乡村比起其它兄弟生产队落后了一大截,是什么原因呢?是意识形态方面出了问题嘛。”
别看顾宗仁年纪轻轻只有二十五岁多一些,可满腹都是理论,能说会道。社员确实佩服他。
他喝了一口水,又继续道:“社员同志们,从现在开始,我们要修正我们的错误路线,把桔树统统砍掉,全面实现以粮为纲。否则,今后我们就成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第二,我们要立下心来割掉资本主义尾巴。现在,有那么一些人想搞资本主义,想复辟,我们不能让他得逞啊!比如,刘有水提倡发展沙糖桔,就是他的个人复辟主义。他的自留地种有十几棵桔树,就是尾巴。我们要把他砍掉。刘有财同志,你组织几个民兵现在就去动手。”
会场的社员一听,顿时从瞌睡中惊醒起来,继而个个的脸色变得暗淡无光。
社员们在交头接耳:自从有水负责管理生产队的桔树后,新种的桔树长势良好,旧的桔树生长茂盛,有些树还挂着果,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它砍掉?谁都想不通啊。
桔乡村共有二百多户人家,山多田小,以人头来计,平均每人只有0.5亩水田。由于水田常年受到雨水的祸害,因而水稻难以有好的收成。村民一年下来,都是以木薯、番薯以及稀粥充饥,难以温饱。直到有水的爷爷当了生产队长,主张继承前人以种植沙糖桔为主的思路,开发山地,利用本土的条件扩大种植沙糖桔面积,并提出以沙糖桔换大米的大胆举措。经过三年的艰苦奋斗,村民才得以有大米进食。可惜,好景不长。在六十年代的运动中,有一天,爷爷在县城做买卖时因说了一句“农民也要富裕”的说话,恰好被年青气盛的红卫兵头号人物顾宗仁听到,即被当成“牛鬼蛇神”拉到电影院门前的台阶进行批斗。爷爷返回家中不久,不幸含冤九泉之下。
这时,刘嫂步出人群,对着台上的顾宗仁,说:“顾同志,桔乡村这么一个穷山沟,你能指望它成为鱼米之乡吗?我们辛辛苦苦种大的桔树,怎能够说砍就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