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静下来,渐渐步入正轨,薛寅松也终于和老爹合力挖了个菜窖,将西屋完完全全腾出来给两个孩子住。
等把这拉拉杂杂一干事忙完,终于下了开春后的第一场雨,而这一天正是二十四节气里的雨水。
春雨贵如油,虽说是雨,却只润不湿,落在地上便不见了踪影,甚至都不能积坑水洼。
薛老爹清早带了斗笠上田里转圈巡视,薛寅松坐在后院铡草。开春的几窝兔子已经半大崽,正是能吃能嚼的时候。
秀才看书看得有点累,嘱咐两个孩子好好写字,自己挑了帘子来到后院:“薛大哥,你累不?要不要我帮忙?”
薛寅松摇头:“你帮我把这袖子卷一下,滑下来了。”小秀才依言帮他卷了袖子,见他手臂上有两道血槽,讶然问道:“这是什么抓的?”
“狐狸抓的,开春兽性萌动,看来得要做隔栏,否则互相打架皮毛容易受损。”
秀才逗着身边跟来的小黄狗笑道:“我看这后院家禽挺多的么,都是养来吃的么?”薛寅松摇头:“各有各的用处,乡下人虽然不讲究吃穿,但是很讲究吃的品种,像鹅和狗一类,是坚决不吃的,猫也不能吃。”
小秀才有些好奇:“为什么不能吃?”
薛寅松答道:“在乡下狗和鹅都是看家的,算是朋友关系、主仆关系,俗话说上辈子吃狗,下辈子讨口,吃了朋友是要倒大霉的。”
小秀才来了兴趣,搬来条凳子坐在一旁:“果真有趣,再说点俗语来听听。”
薛寅松以前听老爹说得不少,搜肠刮肚想了一会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秀才仔细回味两句话,忙摸摸一旁转着摇尾巴的黄狗:“是,是,狗是最忠心,我记得小时家里养过一条狗,每次我上学堂它都要送我去,然后到时候又来接,后来家里不准养了,将它送走,结果它不久又找回来。”
薛寅松点点头问道:“小奇可还习惯?”
“还好吧,只是长辉有些霸道,一定要一个人霸住桌子,我只得找了块木板让小奇在床上写。长辉大约是不习惯突然多了个孩子,想必相处一段时间会好点。”
薛寅松笑笑,岔开话题:“你这次回去没回何家看看?”
小秀才摇头:“上面疼我的都过身了,再回去又有何意思,说不定还以为我上门讨钱的,懒得去受那些闲气。”
薛寅松把铡好的草装在簸箕里递给他道:“灶上大锅里烧着水,你倒进去盖上锅盖就行。”
秀才依言倒了,走出来又坐下:“薛大哥,我想和你商量一个事。”
薛寅松见他脸色凝重,点点头:“说。”
“我想……”
“恩?”
“我想将屋主和田地的户头换成长辉的。”
薛寅松明白了:“这次去听了什么风言风语了?”
小秀才矢口否认:“也不是……”
薛寅松笑笑不再追问,改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来时何家是怎么说的?”
小秀才道:“何家自然说是给我,但我姓裴不姓何,这田地怎么都算是何家的祖产,原本也不该归我。”
薛寅松接口道:“而且你一直觉得如果不是长辉,人家也不会给这些东西,是吧?”
小秀才点头,有些急切:“是不是会影响到你种地?其实也没什么影响吧,长辉现在还小,真要他懂事了,也至少得13、14岁。”
“这倒不打紧,只是你想过没有,真要是这样转给他,万一有的人打着坏心眼的,又该如何?”
小秀才一愣:“什么坏心眼?”
薛寅松哂笑:“这世上真正有胆杀人的少,但是偶尔想使坏的人却多,难保没有人打主意到他头上去挑拨离间,你的想法是好,只是不切实际,田产地契你且收着,这事以后再说,不可赌一时之气。不要急,容我再想想,一定有个万全之策。”
小秀才只得怏怏点头。
薛寅松起身给牲口添草,慢慢说道:“有的话听听就行,当真只能伤害自己。”
薛寅松喂完草见他还傻站在屋檐下,不禁笑道:“怎么的,还有话说?”
小秀才摇头,抬头看了看天道:“你陪我出去走走罢。”他很少这般要求,薛寅松一愣,立刻放下簸箕道:“好,我去洗个手就走,你带着斗笠。”
小秀才伸手试试雨:“不算大,带着斗笠觉得重。”薛寅松坚持:“带上,这雨虽然小,却还是会湿衣的。”
小秀才只得去取了斗笠,薛寅松洗了手吩咐裴远奇好好看家,带着秀才往村外慢慢走去。
此时雨刚停,小秀才耐不得斗笠沉重揭了抓在手里,雨后的空气自然新鲜,散发着幽幽的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