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穆眸色更显柔和,也笑了起来。只是忽然意识到两人的拉扯,旁边还有人看着,忙放了手道,“可不是吗?洛锦这会儿怎么样?”
“我正要去找竹远来给她看看,好歹他背后还有众多师兄照应,或许能让洛姐姐快些好,我实在看不得她这样子。”路瑶还是有些心急,说完又要走。
“这倒是,我这次来看,洛锦的病更有加重的迹象,也不知是哪个庸医胡言乱语,眼下我正寻思换个郎中来瞧瞧,要不咱们一起去把竹远接来?”苏穆神思清明,征求同意一般的看着路瑶。
路瑶本想一个人去去便可,见苏穆坦然的样子也不好拒绝,灵机一动,就拉上了明月。话说明月一直以来对她忠心耿耿,这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还是要给她一个。于是三个人打着两把伞出了门,留下苏穆姐姐在家照看。
出了院门,路瑶恶意地将伞一抽,独自奔上前去寻车。于是明月很及时的被后面不负所望的谦谦君子大伞遮住。苏穆的马车也停在巷口,这一段迷蒙的青石小路也够他俩散散步,谈谈心的了,路瑶诡计得逞,暗笑不已。
苏穆小心的举着伞,无奈看着那淡薄身影,像一朵丁香般,旋了出去。想招呼她慢点跑,却看见身边小丫头羞涩的脸,又尴尬住了口。
刚到巷口,忽然斜叉里一辆马车飞驰而过,溅起丈高的乌黑泥水,将将泼到路瑶亲手缝的裙子上。她惊唬之下,往后猛然一跳,手里的伞不由带飞了出去。
“他奶奶的,也不怕撞上人,烧包哇……”路瑶愤怒的看着急驰远去的马车,尖着嗓子就嚎了一句,可惜她也没法子追上去,好好一条新式裙子就这样废了。她很久没有骂人,没想到飚了句粗口,还挺顺溜。
谁料车中之人却听到了她的尖叫,堪堪刹了车,让车夫就此停下,自己举了伞往后边急急走来。他相信刚刚看见了她的模糊身影……
路瑶一见有男子过来,本打算避开的念头却被刚刚的愤怒代蘀了。我还没有上前找你理论呢,正好看看是什么人这么不懂规矩!她素来对无礼的人深感厌恶,还未等路瑶看清雨幕中那来人的真容,他却讶然的举高了伞,往前奔了两步,却又顿住,微倾了身子好像无比艰难的才开了口,“路、瑶,嫂子……”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大纲,没有存稿,只好这样了,想到哪里写哪里,呵呵,原谅,原谅啊……
第三十七章
“路瑶,嫂子……”林风远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又见她一副极为陌生的神情,不免有些方寸大乱。
路瑶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她好像从未见过此人,只是听到他的那一声“嫂子”,打量着他恍惚有些面熟的眉眼,不由心中一震,开口便问,“你是林家人?”
“路,嫂子,你不认得风远了?”林风远困惑的看着她,女子一身素色衣裙,略施粉黛的面容比往日更加妩媚,峨眉微蹙,烟眸柔弱动人,举着把油纸伞,亭亭玉立。
路瑶再次打量起这个着深蓝锦袍,自称“风远”的少年。他的名字倒听明月和竹远屡次提起过,和竹远却是完全两样骨格,一双桃花眼,两道斧削眉,身材俊俏,倜傥风流。这样的风礀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难不成是梦中?
她心中忽然像飘来一团云絮,只堵得心里迷茫一片。眼下只好不动声色的施了礼道,“风远二弟,不曾想在这里得见,失礼了。”
“你……”风远犹自还有许多话要说,却见明月和一个高大男子赶了过来。
明月自然认得林风远,此时此地相见也不由一愣,连忙走到路瑶身边,上前万福道,“二少爷好。”
“噢,明月姐姐也在这里”,风远客气回道,他一直对家中得丫鬟非常熟悉,又见明月后面的男子紧盯着他瞧,不由问道,“这位兄台是?”
明月不自觉的看了一眼路瑶,路瑶只好介绍道,“这是生意上的朋友,苏穆。”
风远见路瑶也不多说,于是也拱了拱手道,“在下林风远。”
苏穆客套了几句,他听明月称呼“二少爷”,不由多打量了他几眼--和林竹远身量倒像,只是更为壮实一些,通身的气度却完全是个浪荡公子哥模样。不过他此时紧黏在路瑶身上的眼神,让他有些微微的不悦,这神情渀似藏了千言万语,欲语还休。
几个人在雨中相遇,也不便深谈,各自上了车,分道扬镳。明月和路瑶乘车在苏穆后面跟着,路瑶靠着车厢缩在小薄毯子里,心里还在对林风远初见之下明显失神的样子狐疑不定。按说进林家门这么久,她一直却没见过这个名义上的小叔子。然今日的这番相见,他对自己却又像早就熟识的样子。难不成也学竹远,在她穿越来之前见过,尚未及深思,便问起了明月这二少爷的行径举止。
“二少爷多时没回咱们老宅,听说他随着家里的大船跑运河生意,往南方去的很勤。他从前惯爱拈花惹草,家里的丫鬟哪个他不认得,还有个情痴得为他投了河呢……”
路瑶就爱听小明月报道家里的内幕,虽然常有夸大之辞,但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对于自己没有亲历的事情,不免容易夸大事实。路瑶深有体会,竹远最初的糟糕形象便来自于此。
“可惜他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得主,后来听说咱庄上的未嫁姑娘家,他也招惹过几个,二少爷身手不错,人都叫他‘林二采花郎’……”
“什么?”路瑶这一下吃惊不小,立马脑补起来--月高风黑夜,姑娘绣房中。瓦片几声响动之下,惊醒了娇贵的小姐,就在这时,一个俊美少年从天而降,可怜的小姐迫于淫威,不得已相从之……
“太太后来让老爷管教他,于是给他说了亲,人说莫家小姐温文尔雅,说给他呀,真是糟蹋了……”
明月的八卦简直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不息,然而路瑶在这样的话音里,脑中却闪过一个又一个陌生的片段,渐渐就要连成一个不良的念头,还未最终成型,就听苏穆浑厚的声音传来:妹子,咱们到了。
路瑶想到这么快又见竹远,把脑中一些残存的阴翳赶紧抛了出去,整了整衣饰,款款下车,好在那无边愁绪似的秋雨终于稀小了不少……
林风远恍恍惚惚的坐在马车里,不知今时何时,今夕何夕。那第一次见着她的情形,忽然清晰的逼近他眼前--
八岁得林家二少爷和一群溜溜呵呵的狐朋狗友们从学堂门口作鸟兽散时,不经意的一瞥,便看见那个常被他们调笑的梅大鹏的“小媳妇儿”。她扎着村中最土气的“馍馍”头,穿着最寒酸的衣裳,然他从那对小儿女身边经过时,却能听见他们热烈的对话,也会瞅见那个小女孩明亮的眼神,笑起来时,声音像他在山野间遇见的一种雀儿。
他从不曾有这样的玩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家中的丫鬟们虽然表面上恭敬的伺候他,奉承他,其实他知道她们背地里都叫他“小娘养的”,这是一种侮辱,在他的心里一下一下扎出血淋淋的洞口,直到它腐烂坏掉,慢慢渗出剧毒的汁液。
走出家门这几年,人常评价他心思深沉,做事狠辣,不留余地。他不过一笑置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是他表现的太过直白一些罢了。然在他心中尚余了一处柔软的所在,便是她。
谁也没料到那个孤儿寡母的家中,会生出那么一个鲜艳夺目的女儿。那个土里土气,常穿着草鞋,往村里郎中家跑的野丫头,怎么会忽然之间出落的楚楚动人。
但他知道她一点一滴的变化,他还记得自己十二三岁的时候,实在看不下去她的窘迫和逞强,夜半偷偷跑到她家门口,把自己的体己银子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