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些病患都安顿好后,累了一天的众人才歇下来。苏沉香坐在蒲团上,小粉拳有一下没一下捶着腿。槐夏见她如此,替她沏了壶香片,张倔头见她这般模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未曾看见。
苏沉香唯有苦笑,如今苦头的确是她自找,若是听了师父的话,一了百了什么事都没有。可若真是丢下这些人不管,她的确于心不忍。
正想着,她也准备去用餐。便听着门口小厮通报:“小姐,不知是谁报了官府,说我们妖言惑众,城中并无瘟疫,却要说是瘟疫一场。”
这小厮倒是冷静,苏沉香点头,眸子含着一丝赞许:“我会看着办的。”
正说着,那瘦小的小厮被一把推开,几个三大五粗的衙役走了进来,一眼看见苏沉香,带头的那个一脸凶相,苏沉香眉头一蹙,小脸轻扬。暗淡灯火下,映的她眸子如火炙热。还带着一股子倔强。
花骨朵儿尚且含苞待放,却已惊为天人。
那带头衙役微微眯眼,一脸的横肉颤了颤,不知是笑还是哭。苏沉香缓缓起身,挺直了身子,眼角瞧他:“不知衙差大哥找我有何事?”
虽然身板小,但这气势却比那衙役强上许多,衙役愣了愣,听闻来治瘟疫的大夫不过年纪还小,不过十二三岁,还是个女娃。他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却不想小小女娃,却丝毫不惧怕。他咽了口口水,第一次觉得有些压迫感。
“我……”他沉吟,直到听见身后咳嗽声他在反应过来,这下脸色又才板着,“我便是来抓你询问一番!你这小小女娃妖言惑众!说是这城中有瘟疫,这城中,何处有瘟疫?!尽闹的人心惶惶!让人实在看不下去!”
苏沉香立在那儿,也不说话,只一副你慢慢讲我慢慢听的表情。那衙役冷哼一声,又训道:“况且若是有了瘟疫,那是要靠知府大人上报朝廷的,你一个小小丫头,竟还敢做出这等荒谬之举!”
若是苏沉香一开始不懂他为何而来,那么在听见这句话时,那便已明白了个七八分。原来最重要的不是说她散布瘟疫谣言,而是她竟在未告知知府的情况下,医治了病人。原来,知府大人是怪她不留情面。
苏沉香明白过来,也不多讲。嘴角一抹笑意,手拿着绢子,掩住口鼻:“衙差大哥若是想询问何事,我们还是出去说好了,这里人多不便,恐过了病气给你。”
她倒不在这个衙差是否生病,只觉得他这般啰嗦下去,定会吸引里面病人注意,到那时,那些病患再闹出个什么事情,这能否医治,也就成了难题。
那衙差一听,连连后退倒出了门外。那慌张模样,倒是让众人一番大笑。而一直不说话的老头子拿着烟斗,蹲在台阶上敲了两下,拿起来抽:“这人,说是我们这儿的瘟疫是谣言,自己却害怕了,哪里有这种道理?”
众人本已觉得可笑,听他这般一说,更觉好笑。一个二个嘲讽目光瞧着衙役,并无收敛。衙役头子脸上明显过意不去,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瞧着众人如此放肆,他咬牙,瞪眼啐道:“老子让你们老实交代便是老子看的起你们,谁敢在给老子笑,通通抓去巡捕房!”
苏沉香面无表情瞧着衙役,见他们大有不愿平息的意思,眸子里冷光毕现,严肃的令人生恐:“既然衙差大哥都这般说了,那我也不好为难。只是此事家父早已禀告圣上,不知衙差大哥可还需要我做什么?”
衙差不知苏沉香身份,只冷哼:“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天皇老子,老子今天就是要把你抓起来!这些人说的话,通通不管用!”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一声冷笑:“那我呢,你觉得,我说的话,管用吗?”
苏沉香望去,见雨雪天气里,暗夜映衬里,一身白衣披着狐狸斗篷的萧元凤,眸子异常冰凉。
☆、60.第60章邀他喝酒
萧元凤虽然为裕亲王之子,名头在京中却是鼎鼎大名,是京中有名公子哥。衙役岂能不识,见萧元凤立在那儿,衙役哪怕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多加放肆,当即赔笑点头哈腰:“原来是小王爷来了,叫小王爷见笑了,小的哪儿敢不听小王爷的话,只是大人吩咐,要将在这聚众发药的几位给带去喝喝茶,免得以后闹的不快。”
苏沉香心里冷哼,虽是见不得萧元凤,却觉得他此时倒也来的是时候,她无意与他过多纠缠。本就不愿与他有个什么,此时他出手相助,她也有些不愿接受。萧元凤却似未听见衙役的话,他身后的小厮倒是怒了。
“这混账东西!要不是王爷叫小王爷来帮助苏小姐治治瘟疫,此时还会和你多说一句?看不得诀窍也就罢了,此时还不把裕亲王府放在眼里了?莫说他一个知府大人,便是更大的官儿来,此事也说不通理。”
衙役知晓此事难办,他们不过是府上衙差,这等事物,哪里能轮得到他们做主?莫说裕亲王他们得罪不起,就是随便一个芝麻大的官,他们也得罪不起啊。
张倔头老头子几人就坐在屋里看着笑话,槐夏见萧元凤也来,一开始也有些诧异,之后便一副了然神态。自那次南山寺,裕亲王府送了些补品给小姐,此次定是听见小姐要来帮忙治疗瘟疫,所以才想要萧元凤来相助。说到底,还是想让萧元凤借机拉拢小姐,与苏府搞好关系罢了。
这朝中关系错综复杂,与人交好注意还好。若是不注意,便是万丈深渊,再也爬不起来。苏沉香眸子瞧不出喜怒哀乐,看着衙役再三赔罪,然后跌跌撞撞的消失在黑夜里。她心里一片木然,仿佛在这寒冬里,身子也被冻僵,开始不听使唤。
直到萧元凤走到她的面前,她才稍微缓过神来。
萧元凤不似前几次看的那般憔悴,满面红润,肌肤还不似前世那般麦色,想来此时他还并未协助蹇青柏出征,也并未得到皇上深信。此时的萧元凤,不过仗着裕亲王府的底子,来为所欲为罢了。
王室中人,从小便知要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苏沉香挑眉,瞧着萧元凤离她越来越近,她是不打算理会他的。又不是她请他来帮忙,她为何要理会?
槐夏却在一旁看的焦急,见自家小姐不出声,她也不好多言,只静默立在一旁。苏沉香听见头顶一声嗤笑,接着是萧元凤微微缓和下来的声音,“知府那里我会打点,苏小姐可以放心医治病人了。”
他说的是医治,并未说协助。苏沉香眸子一暗,心里捉摸不定。他是知道了什么?今日之事是他故意安排还是如何?思来想去,唯有静观其变。她行了一礼,头上步摇微微发颤,“多谢小王爷,民女也不过是帮着大家一起熬药,与药行伙计一般对待。谈不上什么医治,要说医治,还得算上这……”
她伸手朝屋子里张倔头和老头子示意,“这两位才是真正医治病人的大夫,我……什么也算不上。”
萧元凤不语,手背在身后,一张阴鹜眸子里,笑意隐隐浮现,却是看不透的。苏沉香不由叹息,只有这个人,才会这般无所顾忌,她对他有所忌惮,也有所防备。这一世,她不要家族落入他的手中。更不要自己再重蹈覆辙,再次失去自己。
她什么都不要,只想当堂堂正正的苏沉香。
“小王爷进屋喝杯茶吧。”槐夏见萧元凤有进屋的意思,便恭敬行了个礼,“屋子里大夫们都在温酒休息呢,若是小王爷愿意……”
“槐夏!”苏沉香一声断喝让槐夏一惊,却是住了嘴。她似乎不小心犯了规矩。竟没有看小姐什么意思,就这般询问,不过若是她不出言,怕是萧元凤定会与苏沉香再耗费一番时辰,倒是便再也不是这般情况了。
槐夏面色微微窘迫,立在一旁倒也规矩,不再讲话。苏沉香心里一时纠结万分,她应当不这般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