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娘亲没有死,娘亲没有死,娘亲不会死的,娘亲不会离开我的,娘亲不会离开我的。
易扬在人行道上奔跑着,呼吼着。没有人理会他,没有人理解他,所有的人都只当他是个疯子,是个精神病,是个浪子,是个叫花子。偶尔碰触到他人的衣袂,指尖。那些人都以迅疾的姿势逃避,躲让。象躲避多灾多难的瘟神。
他呢喃自语着,不,娘亲没有死。
在他心里,他的娘亲的确一直都没有死,而且一直都好好的活着。
他把他娘亲的遗体安放在床上。他给她擦身,她给她化装,他给她换洗衣服。他自己学着做饭,他喂她吃饭喝水,他和她一起相拥而眠。他穿上她的衣服,裙子,把她的头发捆绑在自己的头发上面。他学她说话,他学她骂人,他学她咆哮,他学她哭泣,他学她砸东西,他学她在阳台上面抽烟,他学她蹂躏花朵的样子。他学她的一切。经过努力他学得微妙为俏。他俨然就成为了他的娘亲。然后他对着娘亲的尸体开始和自己对话。像放电影一样重演着娘亲生前和他之间的生活细节。他每天照常释演着自己的角色,同时也扮演着娘亲的角色。他是他自己,同时也是他的娘亲,他成为了双面人。
在外界看来,都以为他娘亲还活着,都以为他们俩母子喧嚣,怪异,病态的生活还在继续。所以邻居们都不愿过问和怀疑。也不曾过问和怀疑。只因为他们的房子里每天依然循环荡漾着他以及他娘亲的声音。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开口说话,而死去的人是无法开口说话的。
可是天气炎热,他娘亲的尸体已经开始起了变化。尸体上快速的长出尸斑,然后就是迅速的腐烂,发出浓烈,刺鼻,让人恶心的腐臭味。由于是单居别墅,所以还没有散传到周围。他每天在房子里开足冷气,甚至在冰柜里自制大量的冰块用来冰镇和保持娘亲的尸体。
可是娘亲的死还是被人发现了。别人报了警,惊动了警察,通过警方调查以及法医鉴定,结论是他的娘亲的确是上吊自杀。他领回了娘亲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但是按照这个城市的规定,死人必须要火化。不能土葬。不能保留。土葬会占了土地。保留怕引起尸毒,瘟疫。所以郊区的人又怜爱又无奈的规劝他将他的娘亲尽快的送去火化。
他不能火化娘亲,他不愿意将娘亲化作一堆冰冷的白骨。他幼稚的认为娘亲一旦真的被火化了,那么娘亲也就真的消失了,永远消失了,永远离开了他。郊区管理员不断来催促他,他总是紧紧得关住门,谁都不见,就算是老师来劝导他也没有任何的作用。她将所有的人都拒之门外。他说他死都要保护好他的娘亲。
眼看着3天期限就要到了。管理员说如果他再顽固不化,那么就要动用警察的力量来强制性火化他的娘亲。他真的没有能耐和办法去阻止了。
他孤独的徘徊在郊区的小山上面。他缴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他已经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可是他还是不肯放弃,满脑子都是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身边的一些他都没有注意在意,直到他被一个突兀的小土丘给拌倒在地上他才省悟过来。他爬将起来,这才看清楚将自己绊倒的物件。
那是一个坟包。不大,却也不小。黄土还是清晰而且潮湿的。周遭的杂草也被清除不久,断裂的根源青翠含有水粉。有块墓碑。墓碑很新。碑身被雕琢得很是好看。可是墓碑上面没有篆刻死者的名讳,以及立着的名讳。只有简单而又明了的五个字:娘,请您安息。因为不允许进行土葬,所以偷偷进行土葬的人都害怕立墓碑后被人发现,节外生枝,所以大多不立墓碑。就算立了墓碑也只能草草了事。好比是做了个记号。
看坟茔的样子应该是个新坟,应该就在这几天埋葬的,而且从那五个字中就知道死者是个女人。
易扬突然笑了。欣喜,兴奋,轻松,诡异的笑了。
他抬起头来换望着四周的环境,身边有树的葱郁,有花的芬芳,有草的清香,偶尔还可以听见鸟儿婉转的鸣唱。可以说是个好地方,他相信娘亲要是睡在这里,应该会很舒服。他认为娘亲如果睡在这里就将永远伴随在他的身边。
他转过身来,轻快,愉悦的向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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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扬停止了奔跑,停止了呼喊,他的脸上盛开着解脱般的笑容。他还没来得急喘口气右手就被人一把给拽住了。
拽住他的手的是个女孩子。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女孩子。女孩子弓着腰速喘着粗犷芳香的气息。一张瓜子型脸蛋涨得通红,好象被开水烫了似的。冰冷的汗滴象熟透的无籽葡萄,一滴滴砸碎在地面上。
你跑什么呀?我一路都在追你,我一直都在找你,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是你。前天我去了少年管教所接你,你居然没等我来就自己离开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很担心你。我很想念你?你知道不知道这几天我都没回家,我转遍了这个城市,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我都在盲目的寻找着你,我乞求老天爷我能够在人群中找到你碰到你。我终于找到你了。女孩子一口气像说顺口溜似的说完就上前紧紧的抱住了他。眼泪从明亮,纯洁,激动的眼睛里流淌出来,坠落在他的脖子上,肩膀上,开水般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