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渡口公元前1198年12月16日(武丁五十三年冬月辛亥)
妇南又是一宿未睡。河畔的探子整夜不断回到中军大帐,报告淮河的冰封状况。但是今冬之雪至今不大,淮河一直是危险的浮冰半封状态。既不能步行涉渡,也不能行睡。但是,干扰妇南睡眠的因素不只如此。年迈的安侯整夜感到心中无比气闷,精神愰惚,在将睡未睡时总是因为一阵心惊肉跳而惊醒。妇南只好披衣坐起,秉烛待旦。
妇南非常担心已经冒险渡河联络旧部的公子甲。公子甲在前天搭上小船,在汹涌挟冰的急流间强渡淮河,在岸边焦急张望的妇南只能看到公子甲的船影消失在远方浓雾之间。妇南不能自制地将整夜的心悸不安与公子甲联想在一起。在清晨朝大采时(早上5点左右)的凛冽寒风中,妇南起身巡视营区。年迈的安侯习惯性地从身旁漆饰精美的木架上拿起武丁所赐的玉钺,这代表着商帝赐予方面诸侯专征专伐之权。但妇南随即想起此次作战的目标。亲戚间的征伐使老迈的妇南心如刀割,妇南长叹一声,又将玉钺摆回木架上。
突然,一匹战马从南面的辕门飞驰入营,骑士背上代表至急信使的三面红旗在晨风中发出令人不安的急促声响。马上的骑士似乎已经失去精力,无力地匍匐在无鞍的马背上。战马在寒风中喘着粗气,踏翻了一束篝火,在妇南面前高高扬起双蹄,猛然停下。战马似乎已经连续跑了太久,超支太多体力,在妇南面前突然倒下。而马背上满身泥污的传令兵也被掀翻下马,趴在妇南脚前。
妇南认得,这是家住城西姥山腰的二虎,西城门的守卒。二虎的父亲小乙是追随妇南到安国的第一批移民,大约在二虎一岁的时候,妇南巡视西山的移民,抱过二虎,并赏了他一个刻有一对虎头的骨雕。所以小乙给起了二虎这个名字。
“怎么了”妇南示意侍卫将二虎扶起。急切地问道。
“安邑……”。二虎喘不过气,猛烈地咳嗽起来。侍卫连忙拿来呈满水的陶碗,想让二虎喝一口水。但二虎一掌将碗拍翻,急切地喊道:”安邑没有了!”
久经战阵的妇南此时表现出过人的冷静。安侯忍住心中暴起的激动,站起身走入帐中,屈膝坐在主位上,示意侍卫将二虎带入帐中细问。安侯如此沉稳,使在场的将士为自己方才的失态而惭愧。
二虎也略略恢复冷静,进帐向妇南报告安邑的状况:”昨日晚上大地震,黑夜之间谁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感到脚下的地整个塌了,然后湖水就排山倒海地涌进来了…小的家住姥山,水淹的不高,房子垮了一半,但梁还在。小的手快,家中又有梯子,所以能将老娘背到屋梁上,幸免于难。但天亮之后,屋外边都是……”。二虎抽泣了起来,话说不下去。
帐内的高级军官虽然被恶耗吓得一愣一愣,但是妇南面色不动,依然专注地看着二虎,等他继续报告。在场六神无主的将士们,也像是吃了定心丸。伟大的领袖特质,就是在危难之间,依然能雍容不迫,冷静处置。部属对上官的信赖感就是在上官临危不乱的从容中养成。
二虎停止了哭泣。一名小吏又递了碗水给他。二虎接过一饮而尽。妇南走到二虎面前,抚着他的背,说道:”勇敢的孩子,慢慢说,是巢湖发水灾了吗”
二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是地塌了。整个安邑都给塌湖里去了!小的等天亮出门看,安邑只剩一片湖水。湖上浮着的都是乡亲。小的与几个人赶忙扎了竹排去捞人,但已经过了一晚上,又是大冷天的,还在喘气的已然不多了……”。二虎想起安邑的惨状,放声大哭。
妇南强忍着激动,转身叫福婆:”福儿,你留在这里,节制全军。这个消息要封锁,不能乱了军心,明白吗”望着福婆坚定的眼神,妇南心中非常宽慰。”我现在马上带三百骑回安邑。你留在这里,等我命令再搬师。派人过河,把甲叫回来…记住,千万不能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