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故人（上）
燕如雪替着绣绣写了信，写信不是甚幺困难事，难的是要怎幺把信寄出去。
在旁人眼里，楚湘已亡，凭她区区一个燕如雪肯定无法动员花间的势力，要如何把信送达远方的杜鹃手上，又不让人发现，燕如雪只能想到一个人。
有谁的手把信捉得微皱。
何家大宅前的青石街响起跫音阵阵，鞋跟轻叩地面，发出似是犹疑不安的沉吟声。
晨光在街道彼端朦胧了一名女子的轮廓，她踩着步伐，往旧时时光走去。止步在何家大门前，她抬眸看了眼屋子的情况。
最近事事更迭，即使曾是城中鉅富，此时竟也落得个清寂萧索的地步。
她想起上回来这里，是来知会楚湘的死讯，那时屋里还有守门人，今日倒是不见守门人的身影了。她忽然担心起那人，他一向是做少爷的命，现在世道如此，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怀着这样的心思，燕如雪敲响了门板。
令她意外的，门后替她开门的人竟是莫紫莺，莫紫莺见拜访者是她，脸上不禁露出讶异之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燕如雪觉得那分吃惊之余还有几分厌恶。
「妳来这里做甚幺？」
「我有事要找何鸽。」许久未提起的名从口中溜出，「麻烦妳知会下妳丈夫。」
「找何鸽？妳找他做甚幺？」莫紫莺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戒备。
「与妳无关。」燕如雪淡淡的回答。
其实她也不是有意要气莫紫莺，只是觉得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省得情况更加麻烦，但莫紫莺自然没有料想到燕如雪的心思，她只觉得燕语是特别来找她麻烦的。
「何鸽正忙着，没空理妳。」莫紫莺冷着脸说道，「妳请回吧！」
「不会占用多少时间的，见他一面我就走。」
没等莫紫莺回话，燕如雪自个儿绕过莫紫莺，熟门熟路地踏进何家大宅，她环视了一下，整个宅子大致上都与记忆中相同，只是少了份处处人声的热闹感。
以前这儿宾客云集的时候，何鸽总会派戏班登台唱几齣戏，让宅子里外都隐隐绕着丝竹乐曲声，看如今这安静的样子，那戏班估计散得差不多了。
「燕如雪！妳别太过分了……」
莫紫莺见拦不住燕如雪，只得匆匆忙忙的锁了门，赶至燕如雪身边，她捉住她的臂膀，想把她揪出去，但燕如雪略施巧劲，轻易挣脱了莫紫莺的纤纤玉指，脸上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何鸽在哪儿？」
「不知道。」莫紫莺略微恼怒的撇开了头，「妳自个儿在宅子里慢慢找去。」
「也好。」
燕如雪耸了耸肩，倒也没把莫紫莺的愠怒放在心上，逕自往宅邸深处走去，徒留莫紫莺在身后跳脚。
虽说是要找何鸽，但燕如雪重回旧地，心底免不了升起怀旧的情绪，步伐踏着踏着，竟转进了梨园。
已是人去楼空，以往满溢着戏子游玩嬉笑、练嗓唱曲的地方，此时竟只剩下树叶婆娑和时不时响起的鸟鸣声。
她在练唱室里发现一把被遗落的二胡，上头的弦有些鬆了，她做了些调整，试着拉了几个音，她其实没正式学过怎幺拉二胡，只在歌楼乐师一时兴起教她时学会了几个小调，她慢悠悠的拉着，二胡凄楚的嗓在她手下低吟幽咽。
有谁悄悄地在练唱房外停了脚步。
蓦然抬眸，她看见练唱房的窗上映出一个熟悉的倒影，稍远的距离模糊了他的身影，她看不出他此刻是甚幺神情。
她停下了手中的拉弦的动作，二胡声嘎然而止，她把二胡搁下，回身面对来人。话语轻散在风中，听来有些不真切，仿佛随时会随风而逝。
「何鸽，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