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叫研究,这叫了解生活常识。”
何在风忘了自己在讨好林钝——准确地说,在实际讨好林钝的时候他其实都没想起这是自己的计划,而当他忍不住出言调侃的时候,同样也忘了当前的宗旨。
意识到自己被笑话的人很快站定,他扭过头脱口就来:“地球的直径是12756千米,与月球的距离是38.4万千米,而你知道地球与太阳之间的距离吗?”
与其说好胜,不如说时不时孩子气发作的林钝让何在风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实际不喜欢幼稚的行为,他忍着笑认输,“我才是生活常识方面的白痴。”假装地球的直径是生活常识似的。
林钝对何在风的演技不怎么买张,他惯常地往迷宫里琢磨着何在风的发言,不过,还没来得及解开谜题,意外的声音介入了他们的对话。
“林先生?你真的是林钝林先生吧?”一个年轻女人神情颇为激动地从饮品货架后走向林钝。
何在风注意到对方长得也算漂亮,他不确定林钝是纯种的同性恋还是双性恋,这让他对女人高兴中不自觉透露的隐约亲昵而感到一丝不快。
让何在风庆幸——但也疑惑不解的是,林钝似乎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
“请问你是?”林钝狐疑地含糊开口。
何在风知道林钝拥有照相机的记忆力,但凡经历过的事,他都能在回忆里清晰还原所有的细节。像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不记得曾经见过的人?
“我就是那个孕妇。”年轻女人努力提醒着林钝,“就是三年前,因为堵车,你和杨先生用摩托送到医院的那个孕妇。”
林钝还是一头雾水:“你说的杨先生是杨恩?”
“不是,”年轻女人不假思索摇头,“我记得你叫他杨应。”
何在风忍不住想问杨应是什么人,不过从林钝的表情看来,他自己大概也很想知道杨应是谁。
“当时到医院之后我就忙着生孩子,原来想向你们道谢的,等我忙完,就再也没找到你们。”年轻女人兀自诉说着。
林钝按捺下疑惑,若无其事笑了笑:“当时你忙着生孩子这种正事,我们就不打扰了。”
“想不到我们三年后竟然还能遇到,林先生,让我找机会好好谢谢你和杨先生吧!对了,说起来杨先生现在还好吧?”
“他挺好的,最近正找人给他生孩子呢。”
年轻女人对巧遇喜悦的表情在这时顿了顿,她似乎才注意到林钝身边的何在风,包括两人一同在超市购物的情况,林钝的说辞大概给了她一些启发,让她忽然醒悟过来般又重新打量了林钝和何在风一眼。“虽然那时我很羡慕你们两人,不过,你们现在看来也应该也都很不错。”她轻缓下语气,有不自觉透露的一丝同情。
这意味不明的台词,就何在风的推理能力来说,能准确无误理解出“虽然当时你和杨应是一对,但杨应去结婚了,你也有新的同伴,请节哀”的意思来。
——所以,这女人是觉得林钝有多喜欢那个叫杨应的人,以至于以为他们分手后,觉得一定是杨应甩了林钝?
内心百转千折着的何在风密切关注身边之人脸上的表情,就他观察所得,林钝根本就不知道杨应是谁,只是为了避免尴尬,才顺口接话。
“你的孩子现在三岁了吧?”
“是啊,特别健康!他是早产儿中的战斗鸡。”当母亲的人也不觉得把自家孩子说成鸡有什么不妥。
林钝配合地高兴笑了笑:“看他急不可耐要从妈妈肚子里出来,一定是个特别好动的孩子。”
“当初如果不是你们,”年轻女人感激地说,“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种小事,如果再盯着说,我就真的要不好意思了。”
何在风一直保持沉默,他看着林钝打着哈哈最终打发掉过于热情的年轻女人。明知道林钝一定也不认识杨应,但当只剩下他们两人时,还是没能忍住问出口:“那个杨应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钝耸肩:“我也正想找人问问呢。”
何在风尽量若无其事地追问:“你以前交过的男朋友,都叫什么名字?”
林钝立即警觉,他瞥了何在风一眼,“反正在你之前我不是处男,我是身经百战的人。”这么说显然是觉得“身经百战”比较有面子,而会有这种想法,可见实际他的经验极其不丰富。
何在风下意识感到愉快,并不擅长说笑的人难得主动揶揄:“嗯,你一定身经百战,情人数不清,所以连交往过的人都不记得了。”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这是在笑话我。”
被警告的眼神瞪了的何在风不以为意:“你以前说过,你最不怕清单的第二位就是被笑话,最怕清单的第一位是没甜食。走,我们去买你最喜欢的巧克力。”
推着手推车准备去食品货架的林在风走了两步后才发现林钝依旧站在原地发愣。林钝这个人就是这样,脑子快起来的时候,你跟不上他的云霄飞车,搞不好还会被撞飞,但慢起来的时候,常常是让人不觉同情他智商的可怜模样。
“你在担心没钱结账吗?没关系,我来付钱也可以。”何在风拉着手推车重新退回来。
林钝回过神,他无意捧场何在风的说笑,只率先往另外的方向而去:“我不是担心钱,我担心的是我的牙齿,还是别买巧克力算了。”
何在风望向对方的背影,他想说“你曾经说你最不怕的就是牙医”,最终,他没开口。等到回想的时候,何在风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清晰记住了和林钝相处的各种小细节,他也直到这时才发现,他们曾经的相处连回想起都觉得美好。
为什么当初就没有察觉呢?为什么就那么错过了最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