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劝解以过去数天,宋韵清顺便住了下来。柳沐雨建的府上有专门为宋韵清留的小院,这几日,因为心中莫名其妙的不安,宋韵清留了下来,害怕再出什么幺蛾子,以及万一柳沐雨想不开做出点什么傻事她也能拦着不是?
然后一连几天,什么事也没有,听说柳沐雨自那日过去后连房门都没有出,吃食都是让侍女给端到屋子里的,宋韵清听的时候神色复杂极了,心里闹腾来闹腾去也不知在闹腾个什么。
最后抽丝剥茧,才勉强从那纷乱的心绪之中咂摸出一点愧疚来。
“才十五六岁,这个年纪在那里也就是才上高中,忘性大,用不了多久就能忘了……”宋韵清这样想着,努力平复翻滚的内心。
谁知她愧疚还没有理下去,当天不知是不是想通了的柳沐雨终于结束了自己的禁闭。
彼时宋韵清正在院子里的葡萄藤架下坐着,面前桌上摆着一盘新鲜出炉的绿豆糕,一杯红糖姜茶,面色苍白的捏着团扇时不时的扇着。
这天杀的系统!
宋韵清心中咬牙切齿。
这病秧子身体竟然还痛经!
感受着下腹传来一波刀搅一般的痛楚,宋韵清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已经白的透明,额头上冒着细密的冷汗,偏偏前两天下雨,这几天天气变本加厉的热了起来,身上粘粘腻腻的,只得捏着团扇扇个不大不小的凉风,冷却冷却。
遭天杀的系统非常明智的早早躲了起来,毕竟它有万能的探测系统。
柳沐雨找来的时候,见到她表情平静淡然的表姐,胸口一直提着的气终于缓缓吐了出来。
“表姐。”
宋韵清睁开眼睛看她。
不过几日未见,柳沐雨的眉目便让她有些陌生了起来,原本的她面容娇容艳丽,却始终带着一股随性而为的天真娇矜,纵然聪敏灵动,却也还是易懂,而现在……
宋韵清捏紧了手中团扇,点了点旁边的位子,“坐。”
柳沐雨利落的点了点头,坐在了她旁边。
“这几日不出房门,可是嫌我那日说的太多。”宋韵清轻摇团扇,眉目不动的睨她一眼。
柳沐雨沉默着摇了摇头,眼窝较比常人深刻些的她眼神极其有神,此时低垂眉眼反倒压下了她那飞扬到艳丽的五官,“表姐的话字字珠玑,反倒是我想的太过简单了。”
宋韵清不疾不徐的扇动的团扇一顿,心里原本还纠结着的愧疚突然烟消云散,想着她既然如此轻易放弃了,可见对此道并不执着,早早放弃倒省得日后后悔,我也不需再愧疚些什么了。
想罢,她压在心上的大石一下子便落了地。
“你想明白便好。”宋韵清难得朝她露出一点真实的笑意。
柳沐雨见她笑了,脸色却仿佛更加黯淡了一些。
这次表姐过来养病,细细想来,竟是只有刚刚才展露出一点笑意……
因为感觉她放弃了么……
表姐如此,想必父母的态度也与她差不多。
难道就非得强迫自己走上那所谓的正道?
柳沐雨反问自己,眼中黯淡的神光重新聚起,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抽出袖中一张皱巴巴的信封,放于桌面。
皱巴巴的信封,像是被主人揉搓过无数次一般的凄惨。
宋韵清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个,她几乎是立刻屏住了呼吸,心中那原本被她遗忘的不安重新出来兴风作浪,搅的她方才平静些许的心湖剧烈震动。
“这是什么?”她轻声问道,声音轻的好似风一吹便会飘散一般。
柳沐雨的唇是那种天然的红色,是那种不用抹口脂便自然而然的颜色,此时她那嫣红的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只是堪称低眉顺眼带着一点不明显的执拗与讨好,抬手将那信封往宋韵清那边推了推。
宋韵清心中不妙越发深重,她吸了一口气,拿起信封。
这是一封家书。
是写给柳沐雨她娘,吴青鸾的信。
宋韵清抬眼看了一眼柳沐雨,见她直直的看着自己,收回眼神,抽出信纸……
大约过了很长时间,也可能只是过了几息,反正在宋韵清看信的时候,柳沐雨已经紧张的手心冒汗了,她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只能徒劳无功的看着表姐的表情,一边奢望一些理解和包容,一边又企图让她狠狠的开口,打消自己心头那股子直冒的傻气,和浇都浇不熄的火焰。
她在屋中待了那么多天,其实什么都没有想,却又好似什么都想明白了,混沌的脑子终于在今天离开房门之前下了决定,那股子无名冒出来的火焰焚烧了她的理智,焚烧了她的一切,让她觉得自己再不顺着那股子突兀冒出的渴求而做出点什么,她的脑子就会爆掉!所以她就写了这封家书。
一封和她娘坦白一切的家书。
她觉得自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