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又没人吭声了,只有电脑发出微弱的声音证明自己还在运行。林碧谙大概真的有读心术,过了两分钟,冷不丁说道:“当一个人在深山里迷路等待救援,你说他是在原地等比较容易获救,还是自己到处瞎跑更容易?”
从概率上说,当然是别乱跑等在原地好。颜鄠觉得自己简直无法反驳。
林碧谙坐直了身子接着说:“陵光好歹是圣灵,就算一个人类丢出去个大招来大地还得颤一颤呢,他如果被袭、或者出什么意外,一定会引起异象,不可能什么都不发生。在古代,不论是君王还是民间,对天地异象都很重视,认为是休戚祸福的征兆,要是当时有发生什么事,必然会受到关注,这样关乎国运的事,一定会有文字记载。昱铮,颜鄠,你们俩去查公元440到南北朝结束的一切史书和文献,不要错过任何疑似的记载,不要拘泥于官方的史书,野史也要留意,更不能放过民间的传说。”
两个人接到指示,林昱铮闪身就消失了。
颜鄠震惊,林碧谙解释:“他去图书馆看古代文献去了。你去上网查电子版,图书馆和网上的东西都不可能齐全,你俩分开行动比较互补。”
颜鄠连忙应声,震惊也只是片刻的事,很快就专心致志地上网查资料了。
林碧谙说完,打了一通电话,叫处于江浙那边的人手调查江浙两省的地方志。给林碧谙办事的是那边的一些小神仙,其实他们并不隶属于林碧谙麾下,可这就是神仙届的等级压制,他们必须听命于林碧谙。
颜鄠有点纳闷儿,难道神仙之间联系还得用手机?转念一想,林碧谙白露这样的大神都混迹在人世里,想来当今的神仙们都差不多,那边的小神仙也得讨生活,这样的话大概打电话更方便。
颜鄠点鼠标点得手抽筋,抱怨道:“大神,难道你就没有几个供你差遣干苦力的家丁?这么多资料光靠我和林助理看,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林碧谙镇定地坐在电脑前看资料呢,听见这话说道:“你当谁都像陵光白露那几位圣灵大人一样,住着豪华寝宫,有一大帮人伺候,跟当皇帝似的?还有不少神仙是餐风饮露呢,你要不要也见识一下?”
颜鄠只好作罢,任命地将搜出来的链接一个一个打开看。
但是过了三个小时,颜鄠就知道林碧谙的淡定从何而来了。
林碧谙对颜鄠说:“行了,后面那些都不用看了,我都看过了,完全没用。”
“什么!大仙你全看了?”颜鄠惊呆了,三个小时内她才把搜索页面翻了十几页,这后面的内容还有一百多万条呢,大神居然都看完了?虽然搜出来的东西越往后看关联度越低,很多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垃圾信息可以直接过滤掉,就这也够恐怖的。此时,她觉得“大仙”这个称谓更贴切了。
“要不是网速限制,我可以更快。”林碧谙对于颜鄠的称呼自动忽略。
更让颜鄠觉得诧异万分的是,林昱铮回来了,和他走时一样悄无声息。
“你也查完啦?”颜鄠问。
“嗯,图书馆有的文献我都看过了,很遗憾,其中有的异象记载,都不符合条件。”林昱铮向林碧谙报告着工作。
不,调查方向不可能有错,这点自信林碧谙还是有的,一定是有些东西被漏掉了或者还没发现。
说来也是奇怪,圣灵遇袭失踪,这么严重的事情居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史书上也没有疑似的记载。由此可以推断,事发的地点很有可能是远离人烟的地方。
林碧谙沉吟片刻,又拨了通电话过去。
小神仙们力量小,要查的东西有多又零散琐碎,进度慢上许多,目前也是一无所获。
“大城市的资料直接放过,从县及县以下行政单位查起,着重调查偏僻的、人烟稀少地方,尤其注意民间传说。”
任务安排下去,屋里的三人面面相觑。林碧谙倒是不动声色,很快又坐在电脑前,绞尽脑汁换着关键词搜索着任何沾边的信息。
林昱铮见颜鄠面露疲色,很是有眼色地去端了几杯茶,自己和林大仙的是雨前龙井,知道颜鄠不喜欢喝茶,给她泡了一杯洛神玫瑰。洛神玫瑰的味道有点发酸,倒是歪打正着给颜鄠提了个神。
工作仍在进行,这边没什么进展,只能期盼着那边的朋友能有些眉目。下午饭点的时候,那边来了消息。
消息不算很大,却也足以让三人心情好了一些。
对方回复过来的消息是这样的:钱塘江边的一处渔村,整个村子如今只剩下百十来口人,其中四分之三是同一个家族。这个家族自古就在此繁衍生息,代代繁衍开枝散叶,如今子孙遍布天下,留在村子里的都是些年纪较大的老人,亲缘关系有近有远,也正因为村子闭塞,很多古老的东西反而能传承下来。这些人里虽然血缘已经稀疏,但总归是同宗,所以还供奉着一个古老的祠堂。家族里老人家都流传着一个传说,说钱塘江里有神龙,自家的一位祖先曾经亲眼见过。祠堂里除了一份族谱以外,还存有一幅很原生态的画。那幅画画在祠堂后的一处石壁上,笔法粗糙没什么章法,也并不生动,但是可以看清画的是什么。画中是一条江,江水浩浩汤汤,波涛汹涌,江水中隐约可见一条龙,江边跪着头戴斗笠的渔翁,虔诚地膜拜。壁画中的河自然是钱塘江,旁边的渔人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那位祖先。可以确定的是,钱塘江里没有龙,如果这幅画属实,显然是当时那位祖先看到了江里的异象,误以为是龙在江里翻涌。而这座祠堂曾经被当地的文化局造访过,还特意将祠堂将古建筑保护起来,那幅壁画自然是鉴定过的,年代基本可以认定是南北朝中期。
古往今来关于江河山野的传说多如牛毛,但是根据时间地点的条件筛选下来,这条消息算是最靠谱的了。
但是林碧谙不禁又有一个疑问,如果是这样大的场面,怎么会没有文献记载呢?怎么可能除了那个渔人再没人注意到呢?况且那些传说有很大一部分是山民的错误认识加上臆测,这条看上去还算靠谱的消息的真实性,还有待商榷。
颜鄠听着林碧谙的疑问,突然愣住了。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颜鄠像是确认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抬高了声调。
“你在说什么?”林碧谙和林昱铮同时停下了动作。
颜鄠念的是《与朱元思书》中的句子,这他们两位当然知道,可是,这有什么问题吗?
颜鄠急切地说道:“这是初中语文课学的古文。富春江是钱塘江的一段,桐庐在上游,富阳在下游,要按作者吴均所说'从流飘荡',也应该是'自桐庐至富阳一百许里'才对。所有人都认为是作者的笔误,可万一不是呢?万一当时真的发生了一点什么事使富春江在短时间内发生逆流了,恰好让作者碰见了呢?作者吴均的见闻会不会和那个家族的祖先看到的是同一件事呢?”
林昱铮没急着称是应和,说:“可是富春江沿岸并不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没有引起大范围的注意?也不可能是晚上,因为没有人会大晚上去野外漂流。”
“赤鷃的失踪可能是人为,那人既然有本事把赤鷃打败,神不知鬼不觉藏起一方圣灵,要想掩人耳目想来不是难事吧。只不过他瞒过了大部分的人,却难免有漏网之鱼。更重要的依据是作者本人”,颜鄠立刻上网打开了作者的资料,“吴均是南朝梁人士,生卒年是公元469到520年,南北朝是公元420到589年,吴均所处正好是南北朝中期,时间基本吻合。而他是吴兴故鄣人,今浙江安吉,而他所描绘的又是钱塘江,地点也吻合。这总不会全都是凑巧吧!”
林碧谙听完颜鄠的话,眼睛里闪过一道光。
颜鄠看见了,突然想起来初次见白露时,她的眼睛也有这么一瞬间的变化,现在想来并不是自己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