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青天红阳下猛然亮起一道亮采的银弧。
这银弧贯绝天地,直有夺目炫日之光,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看不清楚天地,便听一人发出一声惨叫,轰地一声巨响,应声倒地。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名军士被劈成了齐齐的两半个,分开来跌在他生前所乘的大白马两侧地上。而那马鞍却依然完好无损,那马兀自没受惊吓,只是乖乖地立在原地,打着重重的鼻哼。而令所有人顿时心下生寒的是,那已死的人尸身上居然半点血迹都没有,所有的内脏干干净净的陈列在皮肤内,竟没有一点血丝。
所有人都知道究竟是谁使了那妙霸绝伦的一剑,就当人们呆呆回头再次看向来人时,来人手上剑光如一泓秋水展开,含着一声清冽冰寒的鸣音,秋水含着凛掠之气飞纵而出,来人一跃立于剑身之上,负手御剑而行,当真如仙人御壶乘江一般。
转眼就要贴上城墙下的一个高台,那长剑嗡然一声幽鸣,脱离他足底,乘势飞起,直冲云霄,缀着满天夕阳的华彩,轰然落下,“锵”地插入他身后银制的剑销中,幽寂黯然,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众人所有的目光都停驻在他身上,仿佛看呆了一般,只见他修长的手指甩出,一块红色的物体向那尸身飞去,落在右半边尸身上。众人凝睛一看,居然是一个血块,正是那人的鲜血所凝。
原来那剑有杀人炼血的本事,因此那人杀人杀得极为优雅,从不见血腥,反而死在他手下的每一具尸体,倒宛如一件件纯粹的艺术品,仿佛就是一堆堆弃物经能功匠人精心雕琢过,从而才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般。
此人果然不同凡响,杀人杀得如此优雅,只见光,却从不见血。如此,也使此人身上带有了一层神秘已极的诡异魅惑。
人虽神秘,剑却名在江湖。
他这柄剑便是名震江湖的焰灵剑,当年荀巨伯评论天下名剑,此剑排名第二。而天下第一的名剑琉璃剑,被镇于洞庭凤翱紫庭的莫支湖内,早已被凤翱紫庭主人于三年前弃之于水底不用。往来多少豪杰想打捞出那柄宝剑据为己有,然而谁人又敢踏足凤翱紫庭一步,因此是想都别想。况再名贵的剑,不用来杀人,而常年浸在水中,那便再锋利也将去了不少血性。故而说如今这柄焰灵已算是天下第一,也实不为过。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中的一柄好剑,只可惜主强而欺不得,当真是心痒得再厉害也得忍着。于是这才去看他的容颜,只见清峻的长眉下一双细长冷毅的眼睛,目中寒芒四射,接连点冰般在每人身上横扫而过。
所有人经他的眼神一扫,便由心底深处升起一股恶寒,身子更是一动不敢动,就像钉在了地上一般,连逃跑的想法都已经凭空消亡了。直到他的眼神扫向子衿时,眼中神光涨了一下,凝睛停留片刻,眉间隐隐皱了一下,就又扫向别处。
就当所有人都静悄悄看着他时,子衿忽然想起什么,穿越人群,跑上高台,来到那人面前,喘着气道:“你可是木清寒?”
台下众人脸上都现出一丝诧异,但那人却丝毫表情都没有,只是沉沉目视着她。子衿这才发现他的目光幽寂清冷,却是温煦而柔和的,或许并没有他刚开始出现那样的举动恐怖,他并没有答话。
这时只听台下一人叫道:“子衿回来!小心危险!”
她回过头来,只见楚凌云正朝这边左拥右挤而来,走得颇为辛苦,神情焦急而慌张,子衿便对台下叫道:“我要问他一件事,你不必过来。”回过头来仍旧注视着来人。
那人也仍旧注视着她,久久才道:“认识我?”目中神光依然不变。
子衿道:“我不认识你,但你或许认识这个。”说着从怀中掏中一个黑布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的短木来。
其实,在她拿出那块黑布包裹来时,这人的神色就已经开始在变了,变得越来越痛苦,他缓缓接过那块黑布并那截短木,低头痴痴地看着,许久不能自拔。
子衿见他神情痛苦,莫名地就有些同情他,谁知那人也只是一时感情脆弱,转眼就挺起了脊背,抬起眼睛凝视着她,面容刚毅地道:“你把廉贞葬在哪里了?”
子衿顿时反应过来那黑衣人便名叫廉贞,道:“平江渡口嘉临界码头,平安客栈后院。”
木清寒将短木用包裹重新包好,藏于怀中,冷道:“谢谢你,终有一日我一定还你这个人情。”
子衿微感诧异,但还是微笑一下,道:“不值什么的。”
木清寒冷笑道:“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们么?”说着,戟指七澈众人,众人脸上便都是一阵恶寒。
子衿平平淡淡地看了看他们,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知道。”
木清寒冷笑不绝:“那是因为这个。”说着手指怀中的包裹。
子衿不解,道:“不就是一截短木么?”
木清寒道:“短木并不稀奇,如果是生长在怒山上的短木就不一般了。”
子衿更是不解,没有说话。
木清寒道:“他们这群人便是怒山老贼龙山王的走狗,你们拿了问天阁的三宝之一,他们当然追着你们不放,否则如何回去交差呢。”说罢,哈哈大笑起来,他虽然是笑,但在别人听起来却总有一种莫名的寒意。台下众人脸上又是惶恐又是愤怒,仿佛真看到了龙山王手上的责罚器械追魂杵一般。
子衿道:“原来是这样,那你还不把那截短木交还给他们。”
木清寒细长的目中闪出一道冷光,没有发作,还是沉住声问道:“为什么?”
子衿道:“君子取物有道,东西既然是人家的,就应该还给人家。你难道心眼坏到极处,情愿看到他们因拿不回东西而受到主上责罚,也不愿还回么?”她如此说,台下试才对她有过鲁莽之举的军士们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紧接着心中升起一股歉然。
木清寒怔了怔,不答,转头不再看她,脸色比之先前更为阴沉。
子衿微有怒意,挪动一步,挡住他的视线,直对着他的眼睛,义正言辞道:“早知你是这种人,我就不会千里迢迢来把东西送给你了,还我。”她向他平平伸出手来。
木清寒双手环在胸前,冷道:“这中间有很多蹊跷,你一个妇人,懂什么!”
子衿道:“我还以为所谓廉贞是个好人,却原来居然也是个孟尝君被困秦国——鸡鸣狗盗之辈。”
她此话一出,顿时眼前只觉光华刺目,身周砰地一声巨响,鼓涌的真气频频击打在她瘦弱的身子上,逼得她差点跌倒在地,还耐倔强的她硬死不肯屈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