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整齐步伐声渐渐分散到各处,桓陵见状,得意地朗笑出声,骏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朝阳宫。他身后的几个男轻男子也立刻驾马跟上,向着昭阳宫纵马而去。
“主公,属下请命,先行一步往懿云殿。”行至昭阳宫门口,一名紫衣男子越众而出,单膝跪于桓陵面前。
桓陵心有不悦,但面上却微笑道:“宣威侯是要寻令妹吧?这次逼宫令伪帝退位,令妹功不可没,宣威侯不必有后顾之忧,快些去吧!”
“谢主公。”宣威侯谢歆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这才翻身上马,急速奔向懿云殿。
尽管前朝人声鼎沸,哭闹声混成一片,此刻的懿云殿却是寂静无声,两名小婢收拾好了金银玉器,鬼鬼祟祟看了看无人的门口,这才小心翼翼的缓步移出。然而没等她们走出两步,一柄青铜长剑突然从旁边狠狠刺出,一下贯穿了两人的脖子。
“陛下……”其中一人转过脑袋,惊惧的短叫过后,长剑突然被人从她脖子里猛的拔出,余下的声音被尽数扼断在咽喉里。
面前这满面戾气的男子,正是大家都在苦苦寻找的兴武帝桓缺。
看着面前瞪大眼睛跌倒在地的宫女,桓缺冷冷一笑,声音低沉森冷:“背信弃义叛主者,死!”
他目光冷凝,眉宇之间是浓浓的戾气,沾满血污的身上还在滴滴答答往地上滴血,青铜剑被他握在手里,随意的用手拎着衣角擦了擦,又重新垂在地上。
“谢同君……”他推开紧闭的屋门,嘶哑而阴沉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温柔:“同君……”
唤着唤着,原本满腔的爱意化作仇恨铺天盖地卷来,桓缺想起从前的种种,声音渐渐变了调,甚至带上了一抹嗜血的杀意:“谢同君!谢同君!”
屋里的谢同君早就醒了,她难以置信看着屋里古色古香的长案素纱,金炉玉盏,惊骇的十指紧握,袅袅香风从炉眼中徐徐散出,熏的她头痛欲裂。
听到外面充满恨意的呼唤,她下意识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苦笑一声,她勉力将头上的步摇拔下藏在袖子里,缓缓闭上了双目。
记忆断线处,是她独自一人远行至美国,在一处山道上,正当暴雨倾盆举目无人时,一位开着汽车的女士答应带她到村庄里去,只可惜上车之后屁股还没坐热,突然遇上山体滑坡,两人甚至来不及逃生,便被下滑的泥石流卷进了深不见底的深谷之中。
万事有因皆有果,当年师傅游方天下,愿望就是周游世界各国,可愿望还没实现便不幸罹难。那时她才十七岁,收拾好失去亲人的绝望心情之后,便毅然办了休学,独自背着背包上路。没想到的是,就在刚刚,在她在完成师傅遗愿的旅途中,同他一样,以同一种方式跟这世界告别。
一醒过来便看见那两个小婢在收拾东西,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总算窥得如今的一点状况。
就在今天,皇帝堂兄永陵王桓陵逼宫,宫婢黄门早已经收拾了东西偷偷逃走,如今宫里早已乱成一团。
“谢同君!”一股血腥气突然扑面而来,谢同君忍住呕吐的欲望,尽管心里已经吓的魂飞魄散,但她仍压抑住心底的惧意,紧闭双目,等待着最佳时机拼死一击。
“谢同君!朕自问这些年来待你不薄,你为何伙同宣威侯杀朕肱骨,夺朕江山?”桓缺冷冷的看着她,想到她与人里应外合谋夺他的皇位,只恨不得一剑将她捅死。
听到这样恍似从地狱传来的声音,谢同君又惧又怕,只觉得那手指像冰凉的毒蛇,在享受着折磨猎物的快感。正当她几乎忍不住失声尖叫时,脸上手指的力道骤然加重,桓缺突然狠狠捏住了她的下巴,发出一道低沉哀痛的悲泣:“谢同君!你跟我说,为什么?!当年你因不满谢张两家的婚事而出逃,如今又为什么帮着谢家和张家谋害我?你从张家逃出来,走投无路之时明明救你的是我,可你为什么到如今还对张淮念念不忘?当年是他先抛弃了你!你为何不恨?为什么?”
桓缺的声音越来越大,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他的身子因为仇恨而忍不住剧烈发颤,指甲狠狠嵌进谢同君的皮肤里,鲜红的血滴沿着白皙的脸颊滑落。
一阵剧痛袭来,谢同君只觉得下巴似乎已经被人捏断,冷汗从背后涔涔而出,消磨着她最后一点神智。
掐住她下巴的两根手指遽然收拢,桓缺颤抖的双手渐渐下移,一直移到她的脖子上,他双手青筋毕现,狠狠卡主她的脖子。
血气凛冽间,谢同君似乎感到一股阴风扑面而至,脖子上的剧痛和阴冷的窒息感让她重新清醒过来。缓缓喘了口气,她猛然发力,藏在腕中的步摇狠狠贯出,猛的划过桓缺的脖子。
“谢同君!”桓缺猛然惊呼一声,迅速从榻上弹跳而起,左手抚上自己的脸孔,顾不得脸上喷涌的鲜血,又恨又怒的瞪视着她,颤声道:“你这毒妇!毒妇!你竟然狠心至此!”
谢同君缓缓张开眼睛,这才发现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一个相当英俊的男子。他年约三十上下,眉目冷峻,精致的脸孔上满是血污,一双上挑的狭长双目寒意逼人,满含狠戾的恨意。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暴戾、狠仄,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让人忍不住全身发寒。
谢同君瑟缩一下,不敢在同他对视,猛地垂下目光,却触到桓缺身上那件玄色冠冕朝服。
“谢同君!你到底有没有心?”见她神色恍惚,桓缺面上怒色更甚。他心里又恨又气,声音里的沉哀压的她几乎透不过气来:“朝中大臣因你是弃妇之身反对你当皇后,朕便想尽办法力排众议,为此朕与刘氏撕破脸皮,废了那贱人的后位,这才惹怒刘典反戈,甚至与桓陵里应外合,逼朕下位!你呢?你做了什么?!你在这件事里头出了几分力?你害了我几分——”
桓缺面色绯红,怒目圆睁,使得那张英俊的面庞看起来狰狞可怖,恍若厉鬼:“他张淮到底有什么好?为了保住他,你竟不惜图谋朕的江山,以帮他将功抵过!你跟朕说!他到底哪里好?朕到底哪里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