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是么?”张偕毫不在意的轻笑:“夫人一觉睡到天黑,连时辰也忘了么?再者说,为夫人,白日宣淫又如何……”
余下的话语,渐渐被湮没在一片恍惚的黑暗里。
夜色如水,温柔的月光泛着乳色的光芒,洒到一扇破旧的窗棂上,桓陵在静安宫内盘膝而坐,他静静地眼前的黑暗,思绪久久的沉浸在那扇紧闭的房门里。
不知过了多久,守门的宫人已换,屋外忽然响起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桓陵睁开眼睛,等着那脚步声一点一点的近了,房门前忽然亮起一片昏黄的灯火,一道温柔而低沉的女子声音传来:“你们看紧着些,若有什么异动,机灵点暗示我。”
“诺。”守在门前的宫人恭敬的应了。
虞姬推开屋门,脚步轻缓地走进屋里,小声道:“殿下,请随奴婢来吧。”
桓陵也不多话,只是慎重的点点头,方才放松的状态也在此刻忽然紧绷起来。
此时天色正在黎明时分,是宫内防卫最为松散的时候。虞姬吹熄了烛台,就着微弱的月光带着桓陵一道,沿着隐蔽的小路往前走去。桓陵在这宫中来往几年,其实比虞姬更加了解这里的一草一木,再加之早有人提前部署,因此虽然一路上小有波折,最终却极为顺利地到达了宫门口处。
宫门口处除了宫门侍卫,还有一人也早已在此处等候良久。桓陵走进了,这才看见那人赫然是晚宴上被道恤一事吓的瘫坐在蒲席上的陈茂。
陈茂心神不定,烦躁的背着双手在宫门前来来去去,皎洁的月光将他那张不算好看的面色映衬的越发苍白的嚣张。桓陵连忙迎了上去,对着陈茂一揖到底,诚恳的感谢道:“多谢大将军,救命之恩,莫不敢忘。”
陈茂摆了摆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武王,低声道:“车马已在门外候着,殿下快些走吧!”
桓陵只是点点头,并没许诺什么,而是上前拍了拍陈茂的肩膀,嘱咐道:“万事小心。”
他大踏步走出宫门,看到迎门等候的马车,心头一阵振奋,看了一眼身后黑黢黢的门口,那宫门好似是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虞姬和陈茂正站在野兽口中,夜色隔绝了他们的神色。桓陵回过头来,长长的吁了口气,驾着马车在街道上飞驰起来。
“咴——”一声马儿的嘶鸣划破长空,寝殿内的桓缺忽然恍然间感觉一阵心悸,他猛然从榻上惊坐而起,喝问身旁伺候的宫人:“你们可听见马叫?”
“回陛下,小人不曾听见。”两个宫人对视一眼,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桓缺从榻上一跃而起,顾不得安慰身旁受惊的韩姬,提起长剑便怒气冲冲的往殿外跑去,他一路疾行至静安宫,惊愕的发现宫门人皆身体僵冷,嘴角淌血。一脚踹开紧闭的屋门,里面空空荡荡的,好似从来没有人住过。
“给朕追!追到了不论死活!杀无赦!”桓缺气的狠狠跺脚,举起长剑便四处劈砍,好久才缓过神来,恨声吩咐身后的宫人们:“吩咐下去,给朕紧闭城门,调城内将士守住东西两城门!”
卯时一刻,一队人马忽然从驿馆内冲出,毫无顾忌的在大街上纵马狂奔。路上行人纷纷慌张躲避,看着那行色匆匆的人马朝着东门突奔而去,一时间,大街上一阵混乱。
这队人马中央护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车上一人身着铠甲,凛然立于车辕之上,他身旁被樊虚、张偕几人护着,朝着城门口直直冲过去。
“跸——”队伍中忽然一阵清喝传来:“天子出巡,开城门——”不明真相的百姓们立刻纷纷退散,跪在地上山呼万岁,守城的士兵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赶紧城城楼上跑下来,立刻就要把城门打开。
“混账!不许开城门!”正在这时,斜刺里忽然传来一声大喝,那士兵吓的手一哆嗦,转头去看时,两队人马已经胶在一起打了起来,领头的将领正是大将军陈茂和左都尉蒋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张偕的回答,我也是纠结了好久,最终想到,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古人,从小到大接受者当时的正统教育,说出这番话已经是极大地觉悟了。也许他的回答不浪漫,不完美,但是的确是最为诚实的一个答案了。
另因为前段时间三次元实在很忙,所以断更,今后会尽力调剂时间,回复日更~
☆、突围
城门士兵缓过神来,立刻拿着武器冲下城楼,纷纷加入战局。一时间,众人头上箭支飞窜,兵器相交之声不绝于耳。桓军前后掣肘,且战且退,不少人已经倒下,张偕等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
“斩下武王头颅者,赏万金!”忽然一声暴喝传来,士兵们立刻打了鸡血似的,纷纷朝着马车冲去,谢同君正骑马追随在马车左右,士兵们一冲过来,身边立刻箭支齐飞,嘭嗙作响。她赶紧举剑迎敌,一时间几乎杀红了眼。
“张夫人!小心——”随着一声疾呼传来,谢同君下意识回头去看,恰对上冯彭一张面色难看的脸,一支箭支正牢牢握在他手心里,箭尖对着她的脑袋。
“冯将军!”谢同君脑子“嗡”的一声,握住缰绳的手抑制不住的发起颤来——那一支箭,如果不是冯彭替她抓住了,只怕如今已经穿过了她的脑门,即便惊险已过,但她仍是有些心惊胆颤。
“冲出去!兄弟们——冲出去!”忽然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高呼,前方赫然城门大开,众人精神一振,驱马奔腾而去,谢同君与冯彭对视一眼,随着众人一起往城门外冲去。
隆隆马蹄声奔腾而起,踩踏着地上森森寒骨突奔离开,天上一道闷雷忽然落下,冷风挟裹着阵阵腥气,城门外的枯草打着旋儿,贴着众人的脸颊呼啸而过。
谢同君深深地吸了口气,感受着城外乍然清新的空气,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仰起头来,还没来的及抒发一下自己的感情,一道调侃的笑声嗤然响起:“不错嘛,没受伤!”
“徐……叔由!”谢同君惊喜的看向来人,徐贤一身青色甲胄,清秀的脸庞露出勃勃英气,“啪”的下拍了拍她的肩膀:“枉我为你担惊受怕几日,你可真是皮实。”
徐贤这一打岔,谢同君立马想到与她走散的张偕,转头望去,身后马蹄阵阵,徐军一万人马已经会和,只是一个多月的奔波,加之这几日日日宿在城外吃干瘪的糗粮,众人显的有些神色萎靡。
“看什么呢?仲殷在马车旁护着。”徐贤给了她一个脑崩儿,笑着打趣道:“瞧你们这热乎劲儿,都成婚四年了,怎的还如此腻歪?”
“你若是羡慕嫉妒恨,那你也成家就是了,谁不知咱们徐三公子已经及冠,只怕等着议亲的媒人把下邳都挤满了。”知道了张偕身处何方,谢同君不再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看,转而跟徐贤插科打诨起来。
“你操心的可真多。”徐贤不以为然的嗤笑:“女人大都啰嗦,我如今孑然一身,潇洒自在,为何要给自个儿找不痛快?”
谢同君听见他这一番论调,多少是感觉非常诧异的,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她算是彻底明白了古人对待子嗣是么看重。莫说豪族贵门觉得子嗣兴旺是家族昌盛的表现,就连一般的贫苦家庭,也是希望家里孩子越多越好。徐贤这想法,放在如今还真算是惊世骇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