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程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有些孩子气的笑了笑,将刚刚那处不自然的停顿遮掩过去,“留在这里十年,够本了。”
“怎么这说话的语气还是那样啊……就没改改?”赵南山听他说完忽地笑了,“总是跟作总结一样,说笑话都是一本正经的,当年我就拿你这种强调没辙。”
赵山南看着墙上的画,虽然看不懂,但是总感觉和之前他在家里画的那些相比,有些不一样了,似乎是没有之前那么黑了……不再是一大张上面全是墨了。
画中荷花,多是昂首向上,再不见当年江南小景温婉姿态。
“挺厉害啊……”他不懂其中门道,憋了半天,只憋出句略显敷衍的话。
“你才是。这么多年,口才还是这样‘好’,就没上个补习班?”姚程看着他直笑,“不过你也没说错,我就是挺厉害的。”
他站在窗边,像个得了表扬的小学生一样眉飞色舞,夕阳透过那小小的窗子,斜斜的洒了些光到他脸上,显得像是兴奋的满脸通红。
疯子这些年来越活跃倒退,越老越孩子气啊……赵山南感慨。
赵山南认认真真看到最后,入眼的是一幅残荷。
残荷大多讲求干枯杂乱,这幅确是泼墨而成,显得水汽氤氲,若非那干枯歪斜的莲蓬,一眼望上去,倒显出了十二分的生机。右面题了句李义山的诗:
留得残荷听雨声。
赵山南望着这幅画,忽地想起了这是十年前他俩最后一次见面时姚程画的。他记得当时的少年大笔铺墨时的惊心动魄。
“这幅……是你以前画的吧?”他认出了这画,确是不知何故,选择了明知故问。
或许这样,姚程就可以多说点什么,或许是他们都熟悉的往事,来化解这种略有些隔阂的尴尬气氛了。赵山南想。
可怎知姚程却像是不太高兴了一样,淡淡接道,“嗯,看出技术不好了吧。”便再无下文。
赵山南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颇有些“碰一鼻子灰”的意味,又站了几分钟,便有些谄媚的问姚程:“饿不饿?我请你吃饭吧。”
姚程苦笑:“你才来多久,便想占山为王?想吃正宗手抓不?想就跟我走。”
呵呵。赵山南在心中默默的鄙视了一下自己,忙道:“想~”便颠颠的跟着姚程出了这方小小的画廊。
赵山南跟着姚程拐入了一条不算宽阔的街,进了家很整洁的餐馆。
老板是回族人,礼貌又热情,姚程显然是认识他的,不大一会儿,菜便上来了。
“快吃快吃,这块肉好!”姚程忙一指热气腾腾的肉,作饿虎扑食状。
赵山南也不客气,抬手便伸向他指的这块肉。
“别真用手抓,用筷子!”
“你现在,是治什么的医生?”吃着吃着,姚程问道。
赵山南用勺子搅了搅面前带点酒味的甜粥,不知为何有点紧张,“在急诊,算是外科。”
“工资是不少啦,但是天天看的全是血,最近也觉得累,想换个地方。”他自顾自的说下去。
“真的当了医生啊。”姚程任然是笑,“那有小护士没有?”
“……没有。”果然不应该相信他,还是正经不过三句!
“累也得走下去,自己选的路,半途而废,不算好汉啊,你以前不是说,自己是个纯爷们吗哈哈。”姚程难得没有继续损他,突然又一本正经起来,“别常常想‘累’,想的多了,你可能就不想干下去了。”
“会干下去的。”他看着这个从前平日里少有正经的瘦弱男人说着这样极具违和感的话,有些想笑却又感到苦涩。
想必他也是尝过十年风尘,品过十年苦水,个中滋味,自己深知。都是在挣扎着,挣扎这走出了自己的风尘路。
仍可如他当日所说,尽兴即好。管他飞沙漫天,想必他心中的信念,远比自己坚定,赵山南来世那颗不安的心在此刻终于落了地。
以后都会,一直一直,坚持下去的。
可此时,也是已近归程。他一共请了两天假,多数时间都在跑路,来赴这年少时许下的十年之约已是不易。
“小程,待会收拾收拾,我得回去了。”赵山南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离别说出了口。
你放才说的花灯庙会兔儿神,我都不能去看了。
“这么紧张啊……”姚程无奈的偏了偏头,“当大夫真不容易啊。”
下一刻他便爽快的点头:“好,几点飞机,我去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