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勤没有回复,没那个心情。
“吃啊?”程孟田将菜碟子往程勤那边推了推,说:“程双做的呢,赶快吃点儿,一会儿凉了。”
程勤“哦”了一声,懒洋洋戳着带鱼表面金黄的炸皮儿,根本没有要品尝的意思,这种表现态度,是有多嫌弃?
程孟田盛了一碗汤推到程勤跟前儿,看着失魂落魄略带纠结那样儿,摇头叹气去客厅看电视。
程双双指间的筷子刚要敲碟子,条件反射似的想起程妈说过的话——敲碗没饭吃。改成嘴上“嘿”一声,见对面的人掀起眼皮瞅她,才道:“你要是想楚扬了,你就去找他呗。”
程勤眼皮又耷拉下去,撑着下巴,不知道想什么。
程勤那天失魂落魄回来后,整个人坐在屋子像一个潜心修真的道士,锁在屋里闭关良久。程双很担心,瞬间让她想到程勤自闭的那段时间。
丫头有聚会也不去了,也不网购了,就跟着程勤屁股后面转悠。
程勤被“跟踪”的实在没招了,也知道对方是关心他,转而安慰程双,说着自己没事,就是在思考。程双软磨硬泡,威胁带恐吓,撒娇带急眼,强硬促膝长谈,终于从对方的嘴里翘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饶是心眼大的程双,也像生吞了个熟鸡蛋,半天噎的说不出话来。
程双气呼呼挖米饭填到嘴里,着急上火化为食欲,俩腮帮子鼓成仓鼠,含糊道:“人家给你打电话你不接,你也不找人家去,咋有你这样的对象呢,上一辈子的事说到大天有你俩啥事呢,要我说啊,你们,尤其是你,就是想的多,楚扬搁那头还不知道怎么着急呢,妈妈病着,自己男朋友没雪中送炭,共度难关,还往井里面扔石头,不接电话没有安慰,没个定心丸啥的,这不添乱么……”
程勤:“……”
程双似乎噎着了,将程勤面前的汤灌了两口,“你瞅瞅你那样子,跟个胆小鬼似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个局外人让你不见你就不见啊,你平常那气势呢?有问题解决问题呗,你要迎刃而解,在家做林黛玉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干啥呢。”
“楚扬比你小那么多,你落忍么?你这不是年纪大克制感情,你这是年纪大胆怂啊……喂,你有没有再听啊?”
“有,”程勤放下筷子,慌慌张张站起,“你说的对,我得去找楚扬。”
程双跟着站起来,跑杂物间给他拿了一把伞,外面憋着一场大雨呢。
“哥哥,不是我吓你,你总不跟人家联系,还给人家性/冷淡回复,我知道你在想办法,万一楚扬想多了呢?那熊孩子从小没爸,单亲家庭的孩子大多敏/感……你揉胸干啥?”
“你别说了,我这里疼死了,”程勤捶一拳自己的胸口,一把将程双抱紧怀里,“谢谢你,小双,我都迷糊了,我不该这样,我不能永远让楚扬说,没事的,有我,我说过有事情一起面对,我不能这么一声不响。”
“对对对,就是这样,快去吧,”程双说:“我觉得你们会好好的,心眼好的人,人生都不会太差。”
程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身要往自己卧室跑,身体生风,带掉桌子上的饭碗,“啪啦”一声,挺好的骨瓷英年早逝。
程孟田从客厅往餐厅瞅,“怎么了?”
程勤说:“没事,摔了个碗。”
“碎碎平安,”程孟田说:“小双啊,收拾一下。”
程双撅撅嘴,心道我咋搁哪儿都得干活啊?
她一巴掌扇到程勤胳膊上,“那么着急忙慌的干啥,外面要下雨了,你这样我都不敢让你出去了。”
程勤弹弹程双的额头,转身快走到卧室,将抽屉里面卡片纸张收拾到一个档案袋里,路过餐厅亲一口程双,跟程孟田打声招呼甩门而去。
程孟田回到餐厅,问道:“他这是去找楚扬了?”
“嗯,事情总得解决吧,”程双将破碎的瓷片收拾到簸箕了,“没见过他那么怂过。”
程孟田将收拾餐桌,“你年纪小,不懂,越在乎的事情越容易残疾,没找到解决办法的时候,都要按兵不动,再说啊,楚红的心魔还得自己解。”
程双“切”了一声,“我才不管那么多呢,谁敢动我天堂,我必戳他脊梁,我自己买鞋子,我穿舒服就得了,是丑是美是便宜是昂贵,我管你们呢,那个姓楚叫啥远的咋这么烦人呢,人家俩人的事情瞎参合什么啊,红姨都没表态呢,他先下定义了,真是够够的。”
程孟田摸摸她的头,宠溺地笑笑,“怎么说来着,你这是不是元气少女?不对,你这是怼人,这么直接放到宫斗电视剧里面啊,活不过两集。”
程双目瞪口呆,“哇,老头,你厉害了。”
……
程勤再去楚扬家的路上,楚扬抄起玄关上的车钥匙摔门而出。
楚红吓一跳,连忙跟上去拽着楚扬的衣角,“扬扬,你要去哪儿?”
楚扬也不回答,沉着脸往停车位大步流星的走。
“楚扬,这些都是我的问题,”楚红拉着楚扬不让他在往前迈一步,“儿子,我们再聊聊。”
狂风呼呼作响,卷起地上细小石子跟沙尘,打在脸上生疼,灌到嘴里咯牙,楚扬有些睁不开眼睛,“妈妈,请您回去,请您给我一点时间,请您让我消化一下,行么?”
那句“行么”带着恳求,带着坚定,带着一些受伤和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