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寻枫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有人曾经说过她的心是铁石做的,那她觉得江紫安的心就是冰块做的,没有温度。
她们很像,却又不是同一种人,她因为野心而无情,而江紫安这个人没有欲望,什么东西在她眼里都是可有可无的。
如果要做个评价,段寻枫会说,想看江紫安的情绪被影响,有所波动,是世界上最困难的事。
但是若真有那一日,段寻枫非常乐意看到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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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见段寻枫的时候,她的身体还很虚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身上裹着厚厚的裘袄。
屋子的角落里烧着炭火,让人热汗直冒,这可是夏季,普通人要忍受这样的温度,可不是容易的事。
“长公主别来无恙?不对,如今应该要称齐王爷了。”公主王爷都是皇帝的子嗣,不过改一个称呼,手里可以掌握的权利可就不同了,“多年过去,王爷似乎无甚变化。”
“不过六七年的光景,难道先生觉得我应该变成一个年老色衰的老妇人么?”段寻枫笑了,笑靥动人,“先生特地来见我,只是要来和我叙旧么?”
丁一摇摇头说,“来下棋。”
“哦?”段寻枫故作惊讶地发出低呼,“先生何时这么好兴致了,反正闲来无事,陪先生下棋还是有时间的,我让人拿棋具来。”
丁一伸手阻止段寻枫,说,“不必绕弯子,天下这局棋,想必你比我更有兴趣。如今就连街头妇孺都知道离国和胤国迟早是要开战的,胤国一年之间打了大大小小的战,尚没有足够的时间修养生息,可算是最势弱的时候,可你离国却依旧按兵不动,为什么,是因为面对丰衍,离国没有可用的统帅,正所谓千金易得,一将难求。”
“是么?先生觉得,威远候黄子桐如何?”
“若是往前三十年,倒是个难得的人物。”
“那凌西王徐川棋呢?”
“奋武尚可,智慧不足。”
“原来,在我离国,竟无一人是先生瞧得上眼的?”
“是没有一个丰衍瞧得上眼,王爷心里应该一清二楚。”
“那么先生此次前来……”
“给你送一颗可用的棋子。”
段寻枫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笑声,笑声背后不知是讥讽还是释然,“棋子?他为何心甘情愿地来做我的棋子,为了名,为了利,亦或是为了……”
“为了心里一个不得不达成的心愿。”此刻,丁一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认真。
光线从帐篷的开口处泄露进来,安置在帐篷里的所有一切都被打上一层薄薄的金色,多么温暖的色调。
段寻枫和丁一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对持了很久,两人都没有任何的退却。
这是一场无言的较量,不似战场上的杀戮和血腥,却同样惊心动魄。
最终,段寻枫移开了目光,笑着裹紧了身上的裘袄说,“本王好奇,能让先生这么坚定不移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心里住着千军万马的人。”丁一陷入回忆,他以为他对人类的身体已经了如指掌了,给秦以萧的所有训练都绝对是秦以萧所能承受的极限,可偏偏他让她瀑布下挥刀四个时辰,她却能坚持到六个时辰,从山顶上冲刷下来的水流重逾千钧,虽然不会对身体造成真正的伤害,打在身上却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
决定一个人的,始终还是她的心,执念是人心中的力量,有时可敌千军万马。
“先生觉得,我离国的胜算能有多少?”
“用上这枚棋子,胜负难料,不用这枚棋子,必败无疑。”
“本王,受教了。”
丁一知道,段寻枫是接下这枚棋子了。
丁一走后,太傅卓彧来找段寻枫喝茶。
热水倒入杯中,杯子里的茶叶顺着同一个方向旋转起来,像是湖底互相追逐的鱼群。
“好热好热。”卓彧举杯饮了一口,那句热不知道说的是茶水还是帐篷里的温度。
“是么,我倒觉得还凉了一些。”段寻枫笑道。
不去理会段寻枫的调侃,卓彧严肃起来说,“刺客的事,恐怕是皇上那边……”
“我知道。”段寻枫打断卓彧,手指在杯沿上来回,她收敛的笑容,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才继续说道,“这件事暂且压制下来,后面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老臣明白。”卓彧点点头,注意力又回到茶上,“这是青阳的昙叶茶吧?老夫喝上了瘾,都不想走了。”
“倚老卖老。”段寻枫摇摇头,知道卓彧在打她茶叶的主意,“一会差人给您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