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icu门口的走廊,薄染迫不及待的从轮椅上起身,靠近玻璃窗。
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离她有点远,看不清脸,只看到戴着呼吸机,手上插满了管子,静静的,像是睡着了一样。
薄染情不自禁的把手贴在玻璃上,描绘着裴锦年的轮廓,就像隔着玻璃在抚摸他。
励绍霆不便上前,他知道他们夫妻俩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便以抽烟为由,一个人去了楼梯间的吸烟区。
当整个走廊只剩下薄染一个人,她终于像只受伤的小动物,慢慢蜷紧身子,顺着玻璃,滑下去。
她还是无法接受,她最爱的那个男人,要一直这样沉睡下去。
总觉得一回头,还能看见那个无所不能的男人,轻易的一只手,就能为她撑起一片天。
回想从飞机失事到获救的这些天,她泪如雨下,蜷成一团脆弱得不堪一击。
抽完烟的励绍霆刚推开门板,就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的又把手收了回去。
隔着楼梯间的门,隐约能听见女人极力压抑着的抽泣声,低低的,像某种小动物的呜咽声。
那种声音像极细极密的细丝,伸进他的心脏,慢慢的收紧,勒得他无法呼吸。
隔着一扇门,励绍霆静静的站了五分钟之久。
走廊上的抽泣声渐弱,励绍霆闭了闭眼,终于一鼓作气推开门,正蜷坐在地上的薄染立刻站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一脸尴尬。
励绍霆没有看她,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向她走来。
薄染问:“你抽完了?”
“嗯,我推你回病房,医生说你动了胎气,得多躺在床上养着。”他用一如平常的口气说。
薄染顺从的点点头,坐上轮椅:“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他扯了扯唇,没有说“不麻烦”这类的客套话。
*
接下来的时间,薄染很配合医生和护士的治疗。
让她躺着,她就老老实实躺着,有时候一整天都不下床一次。偶尔励绍霆来,才会用轮椅推她出去透透气。
而她也很少再流泪,时不时还会说点笑话。励绍霆以为她已经走出阴影,谁知薄染告诉他,自己早点恢复健康,才能去照顾裴锦年。
得到医生的允许,可以下床了以后,薄染一天大部分时间就都耗在icu外,很认真的跟护工学护理。
有时候护工见她可怜,会借她一套无菌服,让她进去近距离的看看裴锦年。
尽管不能碰他,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可是这样看着他,自言自语的跟他说说话,薄染就觉得已经很满足。
以至于后来励绍霆去她的病房找不到她,就会直接到二楼的icu特护病房找她。而且她经常会有一些奇思妙想。
有一次,竟偷偷的拉着励绍霆到icu门外,指着那套看上去复杂精密的仪器问:“这个应该很贵吧?以后把锦年接回国,是不是应该在家也买一套?”
第909章他不会疼,会疼的是你
她看上去已经完全接受了裴锦年变成植物人这个事实,不哭也不闹,积极得令他啼笑皆非。
一个月后,裴锦年从icu转出,呼吸心跳血压皆正常,偶尔能睁开眼,对外界刺激也能产生一些本能的反射,只是眼球呈无目的活动,即使眼睛可以注视,但也不能辨认,喂他吃饭时,偶尔会有吞咽动作,不会说话,也不能理解语言。
不过这些对薄染来说已经够了。
下午的晴光甚好,已经是七月了,她穿一条碎花连衣裙坐在他床边,手里端着刚借护士的电饭锅煮的白粥。
每当裴锦年的眼睛注视着她的时候,她的心便好像被一片暖阳笼罩。
尽管知道他并不是在看她,但还是絮絮叨叨与他说很多话,今天早上吃了什么,哪个护士值班,早上自己又干了什么蠢事。
说到一半,裴锦年的眉头突然极细微的一紧,“噗”的一口就把嘴里的粥全喷了出来。
薄染吓得急忙丢下碗和勺子,却是匆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只顾着说话,忘了给你吹凉了,是不是烫着你了?”
说着已拿起床头柜上的纸巾盒,小心翼翼的帮他擦去衣襟上沾到的少许米粒,却毫不顾忌自己被喷的满脸满身的白粥。
励绍霆走到病房门口,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薄染伸出去给裴锦年擦脸的手臂上,一片被滚粥烫出来的红痕,她都没知觉似的,反而全神贯注的擦着裴锦年的嘴角。
励绍霆看不下去了,进去一把夺过薄染手里的纸巾:“你去洗洗,我帮他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