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毕竟是身为那个人的武器。每一天,这个国家里发生的大事都会准确而及时地送到图书馆的顶层,从帝都到边境,从政治到科技,海量的信息在高速运转的大脑里不停地旋转分析,任何细小的变化,任何微小的端倪,都逃不过这无限智慧的大脑。所以,不用隐藏,因为我们……都在欺骗着对方。哥哥还是有些稚嫩呢,一些没做干净的尾巴我都悄悄抹去了,对那个所谓的父亲也只是一贯冷淡的半真半假。因为,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战斗,而是我们。那个男人也是这么期待的吧,位于高位而没有对手的孤独,所以,即使是残忍,也要亲手培育出一只恶狼。
「哥哥,不,慕千风,你……最终会成为超越父亲的假面政客。」
「……孤独的,冰冷的,最优秀的政客。」
「所以,不要犹豫,不要同情。」
正当兄妹二人陷入无声的对立之时,本已躺倒一边的青年却突然蓄力向千夜的方向冲了过来。这是,糟了……千无诀真正合作的人是,慕凌云!
银白的匕首闪烁出刺眼的寒光,不待反应就已刺入眼前之人的胸膛。“——哥!”“……乖,哥哥没事。稍微……有些事要处理呢,夜儿在这里等着哥哥好吗?”丝毫没有在乎胸口的刀伤,喘着粗气的黑发青年维持着保护性的姿势温柔而不容反抗地交代着。放在地板上的□□早已被千无诀巧妙地踢到远处,慕千风只能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和身后这个疯子厮打在一起。千、无、诀,这是你自找的。
“哥哥……”慕千风,谢谢你呢。被保护的少女突然低垂着头,刚才,心脏突然停止了跳动,害怕,……害怕他会死。原来,自己那么在乎那个人,就算明知道这一切只是美丽的谎言,但是,还是忍不住想去相信他,接近他。是因为,他是自己唯一的哥哥吗?
不对,有哪里很不对劲,之前那一刀千无诀明明可以下杀手的。但是,就像顾虑着什么一样,故意刺偏了,可恶,这个男人到底还在算计着什么。就算一只手臂失去了行动力,这个千无氏的族长依旧那般高傲而强大,疯狂运转的大脑精确地计算着每一次出手的角度和力度,而被对方强势压制的慕千风只能不断地后退躲闪。危险之际,一枚银色子弹穿破空气精准地射入青年的眉心处,鼻梁最低处向上15厘米,中枢神经被瞬间切断。死亡,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然而他最后那个安心而抱歉的微笑却让慕千风不由得一阵心悸,千无诀,慕凌云,千无,千无……糟了,他最后的目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
就算没有亲身试过,记忆塔里的智慧也会指引你正确的道路。看到慕千风脱离危险,千无夜也喘着气放下□□靠上身后的木质栏杆,还好一次成功,剩下来就要好包扎伤口了呢。然而正准备起身的少女却突然向后栽去,这一排栏杆……被人动过手脚!然而刚才开枪时过分紧张的自己现在根本用不上丝毫的力气,这是,一开始就算好了的!慕凌云答应千无诀保护族人,而作为交换,他今晚真正的任务是——在哥哥面前,杀了自己。让哥哥亲眼看着自己的死亡,正如当年父亲亲眼看着母亲死去一样。无力,弱小,愧疚,悔恨,他的一切痛苦,全都原封不动地带给了下一代。那个人,根本什么都知道,从一开始,就把所有人都算了进去。身为慕家人,本来就要承受这份痛苦与绝望,身为他的子女,本身就没有获得幸福的资格。
那个纤细而弱小的身影就这么在慕千风面前倒下,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每一缕发丝的飘扬,每一抹神情的变幻,每一度身体的倾斜,全部都一览无余地传递到视网膜上。那大概是他今生最快的速度了,13层的图书馆,破碎的栏杆只是几秒即已坠落到地面上,发出巨大而刺耳的碰撞声。断落的木栏处,染血的手掌拼了命般紧握住不断下滑的纤细手指,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紧紧抓住眼前这个人,只想要这个人,只想要她。
「哥哥,不,慕千风,你……最终会成为超越父亲的假面政客。」
「……孤独的,冰冷的,最优秀的王者。」
「所以,不要犹豫,不要同情,就这么走下去。」
「我啊,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呢。」
“——慕千夜!”鲜血黏腻的指间终于无力地分开,正如这早就注定的命运,分离,只是为了再次相遇。痛苦的嘶吼声在安静的图书馆里久久回荡,好像心有余念的灵魂在人世间徘徊不去,伴随着那柔弱身躯与地面相接的声音,成为了被埋葬的记忆里最后的绝响。漂亮的银发被染上了大片的赤红,永远深刻在那个人的骨髓里,此生难忘。
那一晚,是他新生的成功之夜。
那一晚,是他死亡的噩梦之夜。
那里,再次成为所有人的禁地。
听说,一到圆月之夜,就会有美丽的银发妖怪出现在图书馆的顶层。只是,再没有人看到过罢了。
父亲这个角色,在他21岁那一年给他的人生划下了不可磨灭的一笔。
父亲这个角色,在她16岁那一年给她的人生留下了无法挽回的一幕。
故事在这里结束,
故事在这里开始。
在那之后,慕凌云失去踪迹,慕千风正式接手夜蔷薇社,其天生的政治才华得到完美地演绎,一步步成为这个国家的幕后掌权人,暗夜里的无冕之王。
千无一氏的人他最终还是没有动,既然自隐于世,那就永远不要再出来了。在那之后他才知道,千无诀也只是这个古老一族的牺牲者而已,为了拦下村子里的激进派以身入世。永无之书的秘密,大概那个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为了村子的复兴不得不去而已,即使代价是生命也无法退却。生而为人,这就是我们的原罪。
上天赐予的这份智慧,到底是祝福,亦或是,诅咒。
命运指引的这份相遇,到底是善缘,亦或是,孽缘。
雁归雁去,潮起潮眠。城市里的人群聚集又散开,街道上的灯光亮起又消失,正如这世界每一天所经历的那样。不管逝去了多少灵魂,不论经历了多少沧桑,清晨的阳光总是会冲破那遥远的地平线,直到照亮每一片孤独的黑暗。欧式的庭院里,纯洁而美丽的白蔷薇一片一片凋零,又一片一片绽放,正如他对某人从未忘却的思念。穿越无数个孤独的光年,在碎光的银河中寂寞地燃烧着自己,只为这永恒的光芒可以贯穿无限的时空,划破遥远的天际,留下火焰般的轨迹,一直一直,直到来到你的身边。
「慕千夜,我,也一直在你身边。」
我们的故事,从最初的最初就不存在。
我们的故事,在最初的最初即已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