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张肆
繁星结果出来了,对方要的最低录取百分比是九,而我是十,分数还是差得远远的,很显然地,我又失去了一次机会。
和雅婷说的时候,她只是拍拍我的肩膀,说,「没关係的,反正你没有间断过你的複习,这样反而能坚定自己的信念继续走下去。」
但是我想的是,我好累,好想休息。
昨天男人没有开口说半句话,回到家把衣服换下后就丢在地板上等着女人来收拾,无论我们俩做什幺他都会哼一声,逕自地玩着手机里的麻将和牌七,比起被当作空气,反而更像是默默无声去替他善后的奴僕。听女人说,她已经尽力了,也只能凑到两万多块,剩下的钱根本榨不出来,这个月的房租还没缴,她责怪他从未去设想过家里的情况,只是伸手要钱,连解释金钱的去向都没有,彷彿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看不惯他的作为,却也对现实无能为力。
后来今天一大早,女人还在厨房里準备早餐和咖啡时,他才走近我,要我记得和伯母打个电话说谢谢,她赞助了我这一次去韩国参访的钱。很显然地,又是一个拿我名义的伎俩,我却不得不想个理由和伯母说计画有变,钱则要不留痕迹的默默收下。
「嗯。」我没多说什幺,只是在学校时看了眼电话簿,当作忘记这一回事,毕竟我连伯母的电话号码都没背上过,也没有记在手机里的习惯。
「你的用处也不过如此而已,只是一个可以拿来当作借贷的名字。」他说,就算看不见他的身影,我也能察觉到他张扬五爪、嘶牙咧嘴地在看我的笑话。
我没有回答他。
「你也只是一步一步地活成比我还要丑陋的东西罢了。」
他的话语未曾停过,我单方面隔绝他的言语,当作没有他的疲劳轰炸,如同其他人也听不见一样。只是幻觉、幻听,只是我的想像而已。
我能察觉到他从背后抱着我,搁在肩上的双臂慢慢在肩颈处收紧,收拢并掐着我的喉咙,却又在耳朵旁暧昧地向我倾诉爱意。「你只剩下我了,你也只有我了。」
我始终放不下,因为七年多前的那个孩子是真的需要他。
今天的午餐挺安静的,那女孩没过来,或许是今天在教室里已经有午餐可以吃了吧?
「学长,你觉得手捲到底要吃虾还是芦笋比较好啊?」
「哦,张肆学长,那个实习生真的好美,皮肤光滑,在淡妆之下又能看见微微红晕,空气闷热竟然也能成为一件好事情呢。」
「我跟你说啊,今天早餐店的阿姨人超好的,我跟她说我肚子很饿,她就多帮我再加一层三明治,耶,所以应该叫做四明治了吧。」
「每次来到你这里总会有一种错乱的感觉,明明两张脸那幺像,一个花痴一个面瘫,还真有点转换不过来。」
「学长,我早上在公车上看到一个S高的短髮女生,脖子超美的,那个线条还有肌肉的脉络,我觉得我恋爱了。」
刚开始觉得身旁有个不停碎语的声音挺令人烦躁的,但久而久之,却觉得有她在就能盖过我耳朵边别人听不到的怪物,至少还能获得意思精神上的清闲。所以当矮桌对面少了一个眨着狡黠双眼,天南地北地聊着不着边际的笑话的人时,还真有些不习惯。
但这样的模式也挺利用人的,用午餐来交换脑海里的平静。
若是对方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
「张肆,校刊出来了,我记得你有投稿吧,要看吗?」
放学前,我回到教室里整理今天要带回家的书册和未考的考卷,学艺走过来问我要不要看教室里多出的公用本。
这一期的校刊我没有买,前任的校刊社副社曾拿给我看过底稿,里面大约有三分之一是在报导韩流、三分之一在报导动漫、六分之一在歌颂学校的丰功伟业,剩下的则是杂乱无章的新闻,只留下十多页是文艺奖得奖作品。
参加文艺奖也是因为学校的稿费挺丰厚的,所以就能够投什幺就通通报名参加了。
「以后要成为一个大作家,靠写字就能赚钱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