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所谓真相(二)_嫣飞 篇三(完)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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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飞 篇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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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所谓真相(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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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所谓真相(二)

我静静地闭上眼睛,试着笑得心满意足。

「……走了吗?」

她离开了以后,整个宫殿静的有些吓人,衬得我这声问句万分突兀。

眨眨眼,呆呆望着帐顶,我有些木然。

闻着空气中盘旋已久的药草味,我的嗅觉有些麻木了。

一个人似乎待在同样的环境太久,便很容易习惯染身。

此时窦漪房正站在我床角处,她点点头回应道:「走了。」说完顿了顿,似是从袖口拿出了什幺东西,她语带迟疑着,「她有留东西给你,要看吗?」

我浅浅扫她一眼,忍不住莞尔,「先搁着吧,我等会儿再仔细瞧瞧。」

窦漪房依言放下,却不急着告退,而是待在原地,一张脸盯着我,似是想说些什幺。

我也不急着催她,只是转过头,视线望下窗外。

「先等我一下吧。」

我说着,如同往常一样,心里默念倒数,等待着,终于鸟鸣高歌,早晨到来了。

又活过了一天。

我笑了笑,有些鬆一口气。

「为什幺……要对她那幺好?」

好半晌,窦漪房艰涩的嗓音悠悠传来,「她有什幺值得的?」

有什幺值得的?

我觉得这真的是个好问题,可说句老实话,我还真不知道。

于是我摇摇头,诚实以答。

「你这样为她死,可是甘愿?」

「自然甘愿。」

这个问题好答多了,我立即回答,毫不犹豫。

其实,关于死亡这一件事,我想了很久。

以前的我是怕死的。

历经过战争的困苦,知道饥饿粮荒的恐怖,旧时笑着看你的亲切街坊转瞬成魔,夺取伙食不成因而互相残杀,老幼相依着痛哭,鳏寡孤独废疾者沿地血印子拖成长长一道,处处皆是哀嚎悲鸣,更不用说伴之而来蔓延的病疫灾情……

怎幺可能不害怕?

我还记得那段赶路时车马颠晃的感觉,后头尚有楚国追兵,他们叫嚣叱骂着,马蹄声阵阵,忽近忽远。好多人都在嘶吼叫嚣着,我却是一点都弄不懂他们在吶喊些什幺。姐姐紧攫着我的手示意我不要慌张,殊不知因为她的颤慄导致我整只手都在摇晃。

那时还那幺年幼,哪见过这种场面,我脸色难免苍白,咬着唇,逼着自己绝不能让眼泪流出。

可当先帝看见我软弱神情时,我在他眸子找到了震惊、愠怒、厌恶,最后还有一丝微妙情感,可我却没来得及看清,因为那时的我已被扔出车外了。

流浪了好几天,再度爬上了马车,再度被抛出车外,我终于彻彻底底的明白,先帝眼底究竟在诉说些什幺。

原来是没用。

是啊,就是没用。没用这两个字似乎贯彻了我这一生,毫无作为,才能平庸。

当上了太子,我畏惧着先帝,当上了皇帝,我畏惧着母后,我冷眼看着她虐死戚夫人,使劲手段杀了同胞兄弟,杖毙了我也不知她是谁的后宫美人,救不了自己的亲身骨肉,只因他们不是嫡出所生。

我茫然地想,这一辈子大概就这样浑浑噩噩了,等到将死的那一天,也没有什幺好值得留恋的。

也不会有人为我留恋。

唯祈祷着来生,别降于皇家,当谁都好,只要别作刘盈。

关于张嫣,我也听说了,她与刘长处得极好,不再是那个把对长辈的恋慕之情错认成为情爱的孩子了。

想到这里,或许,唯一错认的,也不过只有我一人而已。

行尸走肉的多年,眼前是乌烟瘴气,浓霾盖天,我绝望到了谷底,却庆幸那时的她闯了进来,散去那瀰漫大雾,为我的余生透出了一丝光亮。

她十分有趣,整个人古灵精怪,常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只要看着她,嘴角就忍不住勾起,久违的笑容得而绽放。

也不知道是什幺时候开始的,我时不时得会开始想到她,不自觉地就想朝着她贴近,想去多了解她一点。

可我有些忘了,她的身子还是张嫣的,那个跟我留着同样血脉的外甥女的。

半梦半醒,十里雾中。我突然好奇真正的张嫣去哪里了,也不免提防着,会不会这整件事根本是个阴谋,她其实是联合母亲要来骗我的,骗我来换生出太子的机会。

但那藉口的确牵强了些。

从小生长在皇宫中,我不得不去提防、去害怕,因为从来没有人真心待我,我也不懂如何真心待人。

可我也想试着明白。

刚开始她是挺不喜我的,我看着她伪装着自己,装疯卖傻,逗笑了所有人,却留给自己一片静默。

怎幺会不心疼?

我还记得永巷偏院里的那一晚,她被人陷害了,委屈的泪水灼伤了我的手。

我更记得冬狩那第一次毒发,她倒卧在我怀里,眼神哀怨而不甘。

她是不愿妥协于不自由的。

我恍然,或许我早已习惯了不自由,所以才会想朝那样的她拢近。

因为那光芒太耀眼,我好想要从父母的阴影区逃出,沐浴在那温暖怀抱。

可心里头不免有一丝卑劣的想法冒起,挣开枷锁的过程实在是太苦了,我何不就这样圈禁她,让她陪着我,永远活在这喘不过气的黑云浓雾下?

有人陪伴总是比独自一人好的。

但恐怕到时候,那也不再是原来的她了。

冬狩是个让她离开的好机会,却未料她身中奇毒,且到了我俩遇难,她才把需要我的血这件要紧事告诉我。

当下闻言,我又喜又怒。

喜的是我可以救她,怒的是她怎幺那幺晚才老实託出,心里头有三分高兴,七分怨气。

不过,最让我想不到的,她竟然把她的秘密告诉了我。

难以言喻的惊喜与喜悦,我突然间很庆幸,能够遇见那样的她。

当下,我允诺着,要一辈子,永存于心。

眼看着她第二次毒发,我慌乱得手足无措,而在此时,窦漪房出现了。

她说她可以救人。

她问我愿不愿意以命换命。

我从来没有如此毫不犹豫。

其实,就算要死也不是立即死的,她说她用药可以让我拖个半年到一年,再给我多一些时间。

可在这条件之下还有一个要求便是要返回宫中,想想还真有些惭愧,没办法让她生活在宫外,而是囚禁于这出不去的鸟笼中。

为了以后不露出马脚,我让窦漪房给我最强效的药,那药前三个月反扑极猛,我也是等待着身体适应后才肯来见她的。

不然我根本不敢见她。

而这些事想当然儿是绝对不能让她知道的。

不过我还有个更大的难题,那便是我的母后。

母后多多少少也觉得我不大对劲,却也没多问什幺。反正我俩本来就疏分,我也随便拿个藉口搪塞她,只道窦漪房能解我的病。

可这长久拖延下去,俨然也不成一个事。

直到一日,母后把虎符攥来给我,要我日日夜夜带在身上,一刻也不可离步。

她说,不对,应该说是辟阳侯说,这可以保我平安健康。

我突然惊觉,我把她逼急了,连这种荒唐事她也开始相信。

我是不信任辟阳侯的。

可想想,或许,是因为许多事开始出乎所料,沉稳如她,也开始找不到头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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