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婚礼歌手人生就是一首〈金包银〉02_穿乐吧!1934女孩(正文完)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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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乐吧!1934女孩(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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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婚礼歌手人生就是一首〈金包银〉02

没错,只要我往回走,从紧急逃生梯走下一楼,再从电梯上三楼,走进宴会厅后直接从右侧走道溜进储藏室,就可以逃开新娘休息室的闲言闲语;待喜宴开始,整场宴席中,郑恬佳要换两套衣服还要敬酒,坐在主桌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十分钟,而且婚礼摄影师镜头锁定她,她忙着甜笑,不会用眼神盯死我;至于高中同学们,她们坐在转角,离舞台够远,我不必一边唱歌一边遭受同学们的目光凌迟。

于是我缩回脚步,一边留意新娘休息室动静,一边往后退,没想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呼:「哎哟!」

「对不起,对不起。」我转身,原来我差点撞着一对母女。

母女俩一高一矮,女儿是浪漫长捲髮,一双单眼皮媚眼如勾,母亲是耳下三公分短髮,搭配剑眉与大眼看来不怒而威,共同点是两人都穿了昂贵的夏姿改良式旗袍套装,而且都去美容院吹整出完美的髮型。

「忆星表妹。」这对夏姿贵气母女档,是我姑姑黎仁英女士和表姊赵馥湄。姑姑抬着下巴,由表姊代为发问:「妳怎幺在这里?」

我解释了我是驻唱婚礼歌手;表姊告诉我,郑恬佳的爸爸在姑丈创立的雄英建设担任高阶主管,今天她俩可是主桌的座上嘉宾。

轰!我脑袋一片空白。

此刻,我真想再传Line简讯给我老哥,告诉他,比「喜宴来宾之中有打死都不想再见到的人」更可怕的是,这个人(其实不只一个),将坐在主桌,也就是距离舞台最近的座位,整场宴席中我将逃不开姑姑凌厉的目光??

「新娘生水笑微微,子婿缘投有福气,今晚洞房好情意,明年贺你生男儿!恭喜啦!」

喜宴开始,新人进场,服务生端上第一道菜「满贯大拼盘」,我伫在台下,还有五位民意代表等着要上台致词,主桌的聊天声音窜入耳中。

「黎常董,听说您成立了云声音乐文教基金会?以后要改称您『黎理事长』啦?」一位长相肖似郑恬佳,身穿红色套装的五十岁妇人,殷勤地向姑姑致意,她应该就是郑妈妈。

听到阿公的名号,姑姑很得意:「对啊,我爸爸的音乐成就其实不会输给邓雨贤,只是他留下来的原版唱片非常稀少,我们现在听到的都是改编翻唱的版本;邓雨贤先生简直像台湾音乐的国父,生平故事被改编成音乐剧、电视剧,每年还有纪念音乐会,我爸爸怎能没有?正好我们馥湄从巴黎学艺术行政回来了,就成立个基金会,让她去推广我爸爸的作品。」

席间有位阿伯也出声:「黎云声真的很厉害,〈命运欸风吹〉好好听,这是我最喜欢的。你们黎家有没有人继承黎云声先生的音乐才华?我记得妳弟弟也写过一首歌,是国语歌,叫做〈云在哪里〉对吗?是谁唱的啊?」

「我小弟啊──他走得早,也没像我爸爸那幺有才华,只有那首歌勉强可以听。」

姑姑的眼神飘过来,在我身上定格两秒,我别开眼,一股寒意从腹部窜升。

「我们馥湄继承了外公的音乐天份,我安排她学钢琴,北艺大音乐系毕业后,她还要去美国茱丽亚音乐学院读钢琴演奏硕士。」姑姑停顿一会,我眼神溜回来偷瞄姑姑,正好看到她挑起眉毛,淡淡地说出我最不想再听到的事,「但是,她大四时出了严重的车祸,不能再弹琴,所以我只好让她休学,去巴黎改读艺术行政,多绕了点路,大学加硕士,留学六年回来,哎唷,都二十八岁啰。」

众人一阵惋惜,表姊得体地浅笑回应大家;姑姑牵起馥湄表姊的手,轻拍两下,表姊细白的左手腕上戴着一副金色镂空蛇形手镯,蛇身上镶着蓝紫色的水钻,衬得手指更加修长美丽,任谁也想不到,这只手的主人,再也奏不出她最擅长的流畅琵音了。

那位阿伯继续问:「基金会打算怎幺推广黎先生的作品?」

「我们会出版传记,举办纪念音乐会,还要使出全力,找回失传的〈堑城一粒星〉唱片。」

「〈堑城一粒星〉,那是什幺样的歌?堑城是哪里啊?谁唱的?」

「那是我爸爸第一张词曲作品,在一九三四年发行,堑城就是竹堑城,新竹的旧名啦,演唱者是个小歌手,好像叫美美??我听我爸爸唱过,但是那时年纪小,我只记得开头第一段,词曲手稿也没保留下来。」

阿伯拍一下大腿,「唱一下啦,黎理事长,让我们听听看。」

「不好啦不好啦,我唱歌五音不全。」

「没关係,哼一段嘛!」

「堑城的春天??日头照在北台湾的旧文明??」姑姑双手打拍子,但零零落落的歌声跟不上节拍,唱出来的曲调也根本无法辨识,众人表情尴尬,「原来是这样的歌,好听好听,大家来敬酒,恭喜啦!」

放下酒杯后,姑姑起身,台上的市议员还在鼓励新郎新娘为新竹市的高生育率再添一笔,于是我悄悄跟上姑姑的脚步;她快步走进女厕,我在厕所外等候。

有个正在讲电话的男人伫在厕所外,我忍不住看他一眼,他穿件迷彩西装外套配迷彩长裤,脚下蹬了双马汀大夫鞋,个子相当高;姑姑在女厕内五分钟了,期间从女厕步出的女宾共有五位,她们瞥见这位迷彩男,眼神都会瞬间放光,好像在菜市场杀价,却撞见韩流明星逛大街。

「拜託你,快点走开啦!」我心里暗自对迷彩男喊话,我不希望他听见我们姑姪对话。

姑姑从女厕走出,我上前一步;迷彩男还在原处,但我管不了那幺多了。

「姑姑。」

「什幺事?」

「我爸在阿公过世后六个月才出生,如果他曾亲耳听到阿公唱〈堑城一粒星〉,他一定能记住这首歌的曲调,〈堑城一粒星〉也就不会失传。」

「嗯哼?」

「我??我爸不是没有音乐才华,而是没有得到适当的栽培。」

姑姑冷笑一声,「我爸爸,妳阿公,也没人栽培他啊,妳爸爸一辈子只写出〈云归何处〉这首歌,能跟我阿爸比吗?黎云声是日本时代唱片公司的王牌词曲人,当时的歌手都抢着唱他和邓雨贤写的歌,妳爸爸呢?只生出妳这个没前途的驻唱小歌手!」

我说不出话,年近七十的姑姑,背脊仍旧挺直地走回会场。

我顺顺蓝色长裙裙襬,深吸一口气,硬是不让悬在眼角的泪掉下来,而后,假装没看到完全收听我们对话的迷彩男,走回喜宴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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