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变暗,自行车棚四周亮起了黄色的路灯,利凛冬脸一半隐入了光线的阴影里,更显得他的面容棱角分明俊朗异常。段征忽然笑了,他软了下来。
“别闹了好吗?”他轻声说,用只有利凛冬才能听见的音量。四周陆续有学生推着车说说笑笑的离开,段征不想让他们两人这边的气场看上去太过异常。
“我请你学校门口吃个串,我们聊聊好吗?我其实总想找时间跟你说说话,又怕耽误你学习。”
利凛冬无法说出拒绝。段征的笑让他的心又有了闷闷的痛感。
“那可以撒手了吗?”利凛冬说。
段征仿佛得到了大赦一样高兴:“那你等我,我去推车!”
一小时的休息时间快要结束,两人赶在晚自修打响上课铃前出了校门。学校左侧的小吃街还正处在饭点的高峰期,人声鼎沸,烟火气息缭绕。利凛冬平时很少来这里吃饭,几乎只在学校的食堂吃,但段征则非常熟稔的和路边小吃店的老板们打着招呼,轻车熟路的把利凛冬带到一家烧烤店。
“老板!来四十个串,十个肉筋,两瓶啤酒!”段征熟练的点着菜。埋头在烧烤架前的老板干脆的应了声“好嘞!”,一幅面对熟客的架势。
“我不喝酒。”利凛冬说。
段征接过服务员小姐姐递过来的两个玻璃杯子和两瓶啤酒,有些尴尬的笑着圆场:“谁说给你点了,两瓶都是我的好吗?小姐姐再来瓶可乐。”小姐姐回身麻利的拿了瓶冰可乐递给利凛冬,这次他没有再推辞,默默的拧开了瓶盖,“呲”的一声也化解了些许尴尬。
段征给自己倒上啤酒:“这玩意度数低得很,喝不醉的。”
利凛冬看他喝酒,不满的轻哼一声:“你也不怕在这遇见老师。”
“老师怎么了,还不是都被我搞定了。”段征满不在乎的说。
利凛冬这才明白梁主任为什么那么快就把他放出来了,故技重施啊。
“听说你爸妈都是公务员?”段征没话找话。
利凛冬默默的喝着可乐,没做声,但也没否认。
“你又打听我?”过了一会,他才说。
段征得意的翘着嘴角笑:“知己知彼百战不抬嘛。”
“那念殆,是不是傻。”利凛冬也笑了。
“我知道念殆,故意的。”段征对自己的小花招造成的效果非常满意,但他的笑容很快就暗淡了下来:“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爸爸,有个妈也成天不见人。”
在这句话造成了短暂空白里,正好是老板热情洋溢的上菜声打破了让人难堪的沉默:“串来喽!,肉筋得再等会,你们先吃着!”
段征大咧咧的拿了烤串就往嘴里塞:“快吃!他家的烤串可是这条街上最好吃的。”
孜然和羊肉的香气充满冲击与诱惑,但利凛冬的频道还停在刚才那句话里,刚要开口,又被话唠段征打断,吃的满嘴油的声音含含糊糊的说:“别可怜我,有什么啊,我这不还是四肢健全的成长为新世纪的四有好少年了吗?你看看啊……”段征伸出手来比划着一二三四,“有钱,有长相,有智慧,有朋友。”
利凛冬第一次听说“四有”是这么个“四有”。
“我从小被姥姥养大的,我爸是谁呢,我妈也不知道。本来我姥姥都不认我妈这个女儿了,可送上门的大孙子她不能不认啊,也就那么养着我了。其实我妈也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女人,你别乱想。”
“我没有。”利凛冬有点心虚的说。
“还说没有。”段征自嘲的笑笑。“其实我妈是个女强人,我一直都挺佩服她的,她大学毕业后和当时的男朋友去南方搞公司,公司搞起来,男朋友却跟别的女人跑了,当时追她的人也挺多,你看我就知道啦,我妈年轻时可漂亮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有了我,其实我觉得我妈肯定知道我爸是谁,肯定是个她不愿承认的人罢了,生了我就把我给姥姥家一扔,自己继续搞公司去了。我呢,也就自己随便一长,胡乱玩玩,反正本来也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过一天赚一天吧。”最后一句话段征说的很小声,但利凛冬还是听到了。他第一次听到身边的人有这样的身世,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有点手足无措的伸出手拍了拍段征的肩膀。
段征觉得好笑又窝心,转手把他的手拿下来放在桌子上:“哎哟,我没事啦。”两人的手叠在一起,段征不想把自己的手拿下来,利凛冬也没有躲。两人左手叠右手,就那么放在一起。段征看利凛冬没有躲,继续放肆又试探的用了点力气握住了他的手,利凛冬还是没有躲。
“肉筋来喽!”
两人像做贼似的快速把手分了开。
“送你两串土豆片!”老板热情的说。
“谢谢……谢谢……”段征略带尴尬的回答,利凛冬干脆一口气喝掉了半瓶可乐。
两人闷头不语的吃掉了桌上的所有食物,各自推着自行车沿着街边缓缓的走着,利凛冬走的很慢,急性子的段征不得不拼命的调整自己的步速,走的好似电视上的慢动作。
“你怎么能走这么慢?!”段征忍不住问。
“我想和你多呆会,笨蛋。”利凛冬说。
“哈?”段征心想,“我没听错吧?”
“你说啥?”段征装作傻乎乎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