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穿件衣服是能死还是怎么着?”
“没想到今天降温……”段征擦着鼻涕说,还没擦完就被兜头罩来一件牛仔外套。
“先穿着吧,明天还我。”
段征受宠若惊:“给我穿?那你呢?”
“我里面穿的挺厚的。”
“我看看。”段征说着就伸手来扒利凛冬的领子,在下午放学后无人的教室里,俩人面对着物理竞赛小组的作业,却做着跟学习完全无关的事……
利凛冬惯若平常的打掉段征伸过来的手,可见这事段征平时没少干。
“别闹了,你不是过来问题吗?”
“哦,”段征收敛了不正经的笑容,拉过作业题,“这题知识点我还没学过。”
“没学过的可以不做。”
“你就不能给我讲讲啊。”
“老师早晚会讲的,你学那么早也没用。”
“啊~~~~~~”段征把头侧放在桌上,从下往上眼睛盯着利凛冬撒娇:“你就给我讲讲呗!”
“不讲,没事我要学习了。”利凛冬摊开数学练习册,一幅赶人的架势。
段征干坐着不走,再过一会上晚自习的人就要回来了,段征心里琢磨着这趟不能白来。
他慢悠悠的把利凛冬的外套穿上,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说:“哎凛冬学长,这里有个扣子好像要掉了。”
利凛冬边说着“不可能”边凑过头来看,段征借着他过来的一瞬间快速用嘴唇在他脸上碰了一下。
利凛冬发现上当,脸一下黑掉:“这是教室!”
段征一脸得逞的得意,每次看着利凛冬因为自己发火,他心里都莫名甜滋滋的。
他做了个鬼脸,笑着跑掉了。
期中考过后的那天,气温一下滑坡式下降,降到个位数,校园里枯黄的落叶满地,一片萧索。段征站在熟悉的教导处办公室里,心里想的是这是他第一天来学校时利凛冬带他来的地方,似乎完全没在意旁边坐在沙发上,早上刚从上海坐早班飞机赶来的母亲,一味的低头哈腰的跟教导主任、书记、副校长道着歉,说着自己跟校长过硬的关系,请求学校不要开除段征。
因为胡现华在作弊时过于胆小害怕掉出手机被抓,直接牵扯出关系多达九个人的作弊事件,震惊全校。段征一人出头,包揽了所有的过错和责任,使其他人免于被取消成绩的处罚,而他自己,却面临着被开除的结局。
段征妈妈游刃有余的拿出生意场上的手段和作风让段征回家等消息,直接晚上定了西华最好的酒楼最好的包间,看上去一幅志在必得的样子。段征似乎第一次感觉到“世上只有妈妈好”是什么意思。
他漫无目的的骑着车在街上走着,不能回学校,也不想回家,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想见利凛冬,却没脸见他。此时他应该在教室里安静的上着晚自习吧,段征想,想着想着,他就不由自主的骑到小吃街上,想去上次他和利凛冬去过的那家店坐坐。
远远的,他看见一个穿着一中校服的背影坐在外面的桌子旁。天冷了,烧烤店也几乎没人还坐在外面吃了,所以那个瘦瘦的背影就显得更为突兀。
段征鼻子一酸。他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才走过去坐在利凛冬身旁。
“今天晚上得有零度了,你怎么穿那么少。”段征对利凛冬说。
利凛冬鼻头都被冻红了:“我看你老说不冷不冷的,我也少穿了一次试试,你又骗我,冻死我了。”
段征苦涩一笑:“你别逗我了,笑不出来了。”
利凛冬要了两瓶啤酒,打开瓶盖后就在那一直放着,两人谁都没喝。
“这么冷的天你还要啤酒,是不是傻。”段征说。
利凛冬低头一笑:“第一次有人说我傻……”
“你怎么不说我了……”段征终于忍不住问。
利凛冬很认真的看着他:“不是你要作弊的,我知道。你帮别人背锅而已。我能说你什么呢?你有你的生存法则,即使我不理解,但我尊重,我从没想过改变你,也没想过让你真的变成一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我一直这么希望你好好学物理,也是希望你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而已。如果你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你也不是段征了不是吗?”
段征眨了下眼,左眼一滴滚烫的泪滑落:“我现在有点后悔了,真的。我一直以为我天不怕地不怕,大不了就是一个死,我一直以为我对什么都看的特开,活的特明白,但我现在知道我不是,我有了特怕的东西……我……怕你……怕你对我失望……怕你不喜欢我了……”说到最后,段征终于呜咽的哭了出来。
利凛冬心疼的上前抱住了他,他的每一声哭声都好似重锤击打在他变得棉花一样柔软的心上,他从未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一天,他为了爱人的哭泣而感到无比的软弱,又因为他对自己的依靠而感到无比的强大。他从未想到,那个笑起来是人群中声音最响亮的那个人,哭起来竟是这样无声无息。他第一次觉得,他每天的笑脸其实都是伪装,他没有一刻是真正快乐的,他从出生那一刻就被父母抛弃,他的童年,他的成长只有一个垂垂暮年的老人陪伴,他唯有从那些虚幻的刺激中寻求寄托,为着那些可笑的道义,那些他坚持的但别人弃如敝履的原则,在遇到利凛冬之前,他的世界几乎是一片荒漠……
哭过后,段征从利凛冬的怀里抬起头来,毫不顾忌的用他的校服袖子擦着自己满脸的鼻涕眼泪,有点不高兴的看着利凛冬。
“你倒是说句话呀!”段征还带着哭腔问。
“你确定你妈能搞定不让你被开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