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前一天与任伟伦通完电话,洗完澡,头髮未吹乾我便沉沉地在床上睡着。
隔天一早起床才发现身上盖着棉被,想必是爸昨夜为我盖上的,见我「憨」然熟睡的样子,他大概也捨不得叫醒我。
我懊恼地抓抓头,掀开棉被下床走到客厅,一见桌上的早餐和被压在下方的字条,内心的愧疚感再度袭来。
好好休息,钱我放在玄关上,记得拿给人家。出门要小心。爸爸留
我一边嚼着吐司,一边看着手中的字条,里头提到的「人家」指的是方禹昇,得知我摔破别人的杯子后,儘管我告诉他我已经用工作来抵免赔偿,爸爸还是坚持要我把钱交给对方。
简而言之,他不喜欢随便欠人家人情。他总告诉我,自己惹出来的祸就该自己承担,不该让别人处处替自己善后,更不该欠下莫名的人情。
想起爸爸所说的话,我不禁轻勾起嘴角,选择到方禹昇的店里打工果然是对的,倘若我没这幺做,事后回想起来肯定会更加自责,自责当初就这幺让对方白白赔掉一万元,全是因为自己的过失所造成。
距离和任伟伦见面的时间还有一小时,充裕的时间也让我得以享受清闲的早晨。
我起身将客厅的窗帘和窗户拉开,天空湛蓝,飘云几朵,微风不时徐徐吹来,还能闻到外头淡淡的花香味,园艺是爸爸的兴趣之一,因此我家庭院有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
回到沙发上,我悠悠地拿起马克杯细细啜饮爸泡的冷薄荷花茶,里头融合了柠檬草的清新与薄荷的清凉,入口甘甜,有效提振精神。
在这悠闲的一小时里,我不是打开电视一直切换频道,不然就是盯着手机发愣,想着要不要打给任伟伦跟他说声早安,但想来想去又觉得很难为情,索性回房间换衣服準备出门。
就在我伸懒腰想舒展筋骨之际,一只不知名的虫子突然从窗外飞了进来,一见那身形有一枚五十元硬币大小的虫,我立即放声大叫,在惊慌闪避虫子之余又不慎踢倒了桌子,桌里的书籍唰啦的从中散落在地板,而我则抱着吃疼的脚哀号连连。
「Shit!一早就飞来横祸!」我一脸欲哭无泪的看着地上一片狼藉的场景,更被自己破坏物品的威力给惊吓到,待我稍微恢复神智后,才默默跪在地板上将现场恢复原状。
我捡起一本本的书籍,里头最多的是园艺杂誌和摄影杂誌,每期都有,无一疏漏,收集这些杂誌也是爸妈的乐趣之一。
捡拾完毕,我扫视了周围的地板,看看有没有哪里遗漏了没捡到,确认没有遗漏任何一本后,我拍拍膝盖準备起身,眼角余光忽见椅子下方露出的方形小角。
我弯下腰伸手将本子勾出来,拍了拍上头的灰尘,是一本褐色的小相本,里头无不是我和爸妈的全家福照,就是我的成长纪录,唯有一张泛黄的照片比较特别,里头同样是三个人,其中一人是年幼的我,旁边则是早已在我脑中模糊化的脸孔。
那是我的原生父母,照片中的他们笑容可掬,我也不例外,男人搂着女人,而我则被他们一人一手拥在怀里,看着手中的照片,内心不觉洋溢着淡淡的温馨。
阖上相本,我逕自将那张泛黄的照片拿走。我曾想过要再见他们一面,也曾想过如果见到他们,我现在的父母很可能会离开我,因为害怕,所以一直处在模稜两可的界线上。
也许对于他们离开的那段空白记忆并非是我想不起来,而是我在逃避,逃避他们离开我的事实。
然而面对这件事,逃避已成了一种习惯。
***
当我整理完客厅,看到手机显示好几通未接来电,才觉大事不妙,连忙回拨给任伟伦,并匆匆忙忙地背着吉他冲出门。
「妳慢慢来吧,因为妳迟到这幺久又没打给我,我担心妳是不是发生了什幺事,才打这幺多通给妳。」在电话中,任伟伦不带责备的话语,温柔道。
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快速奔往定点,直到看见他的背影,心中的焦急才渐渐退去。
「不是说了慢慢来吗?」任伟伦看着我,无奈地笑着,拿着手帕轻轻地为我擦拭额上汗珠。
「发生什幺事了吗?」
我摇头,伸手紧握住他擦拭我额头的手。
「那就好,我不希望妳把自己搞太累,妳下午还要打工吧?」
我点头,握着他手的力道也跟着加重。
「嗯,所以我们开始练习吧。」为了不让他发现我异样的表情,我朝他露出微笑,便转身到他放置吉他旁的位子坐下,拿出自己的来调音。
一练习就是四个小时,当任伟伦换上严师的身分,即是地狱般的教学,一个音弹不好就重来,直到能一音不误的完整弹奏,他才会稍稍露出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