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当没好气的回了一封邮件,表示想来的尽管来,看看到时候是谁的屁股遭殃。
然而他还是高兴不起来。
接货人的快船上,丁当靠在舱室里唯一一张沙发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人称‘大巴佬’的接货人拿着罐啤酒回头问他喝不喝,丁当摇了摇头。
“别那么紧张。”接货人喝着啤酒注视着前方的海面,语气很随意,“不管你是要去做什么,反正都是决定好的,往前冲就对了……我像你这个年纪,还在马尼拉打渔呢。”
丁当很直白的冲人比了根中指。
接货人从旁边拿了罐啤酒,甩手丢到他头上,讥笑道:“别苦着张脸,如果天上下雨,你就当免费洗了个澡,年轻的时候不多笑笑,到老你就笑不出来了。”
丁当起开啤酒皱着眉喝了一口,反问道:“就像你这样?”
接货人回给他一根中指。
时间走过晚上九点,接货人的快船抵达目标海域,他拿着高倍望远镜将头探出舱顶,眺望浮在远处海面上的游轮。丁当在下面的船舱里更换潜水服,把手【枪弹匣和从不离身的狗【腿刀装进防水袋,绑到腰上。
“祝你好运。”
接货人爬下来,拍着丁当肩膀道。丁当张开手臂与他拥抱了一下,对这一路上的照顾表示感谢。他离开船舱,站在漆黑的船舷旁,做了个深呼吸,抬头看一眼远处若隐若现的灯光,无声地笑咧开嘴。
嘿,韦陀,我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漆黑的洋面像一只张着大嘴的怪兽,悄无声息地涌动着,令人望而生畏。在陆上恍若庞然大物的游轮到了这里,也变得渺小而微不足道。一道黑影从游轮深而高的侧面船舷旁冒出水面,像壁虎一样贴着船身飞快向上攀援,说巧不巧,一对站在套房阳台上举杯对饮的小情侣恰好看见了这一幕,他们不可置信的向外探出身体,试图看得更清楚一点。
事实证明,好奇心害死猫。
如果他们在第一时间就跑回屋内锁上落地窗,丁当可能还得多费点功夫,但既然人把脑袋都探出来了,他也只能改变行进方向飞快爬过去,跳到阳台上,冲这对好奇心过于旺盛的小情侣抬手打了个招呼。
“嗨,晚上好。”
一下一个放倒反应过来打算尖叫的傻瓜情侣二人组,丁当拖着他们走进套房,用床单将两人背对背捆好躺放在床上,还很贴心的给人盖上被子。他脱下潜水服,去衣柜里选了一套西装,把手【枪和狗【腿刀分别藏在上衣内衬和后腰,顺便拿走了挂在衣架上的宽沿爵士帽,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出房间,按照脑海中的船舱内部结构图,一路向下。
按照老亨利的消息,今天晚上在这艘船上会举办黑市拳赛,韦陀十有八【九会出现在那里。
丁当的目的极其简单,找到韦陀,控制住他,如果有必要,那就杀死他。在此之前,包括营救黄子成都必须往后排,因为他太过清楚,只要韦陀不想,他就不可能活着带走黄子成。
必须得做个了断,就在今天。
十九岁,丁当遇见韦陀,是后者一手将他引导上这条无法回头的道路。对于韦陀,他有感激,有感恩,也有深藏于心底的憎恨。但无论怎样,他并不想与对方兵刃相向。
是韦陀逼着他做出选择。
丁当一边走,一边恍惚的感觉时间似乎已经过了太久,在赫尔塔的那些日子,变成了回忆中遥远的过去。又或者是平凡的生活过得太快,几乎是一转眼,就到了现在。
在下层的会场入口,丁当被侍者拦下。
“邀请函?我没有那种东西。”丁当双手插在裤兜里,表情冷淡的看着侍者,“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去向上面咨询。”
侍者犹豫了下,侧身为他掀起帘布。
丁当走进会场,巨大的乱七八糟的叫声令他不自觉皱起眉,向位于正中心的擂台望去。只看了一眼,他的脚步就停了下来,双手也慢慢抽出裤兜。
擂台上,露出狼狈姿态,像小丑一样被戏弄的,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是他的父亲。
在脑子作出判断之前,身体已经抢先动了,丁当从呼喊着尖叫着的人群中狂奔而过,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擂台中已经被吓蹲到地上的丁老板。
谁敢动他?谁敢?韦陀?
通通都去死。
他一脚踏上围栏,跃入擂台,沉默的站起身,看着眼前露出错愕表情的壮硕拳手。在这一瞬间,至少有十支枪口从黑暗中对准了他的脑袋,丁当的双手垂在身侧,用并不响亮却足够清晰的声音道——
“我替他打。”
他缓慢的向两边掀开外套,露出别在肋下的枪套,伸手取下枪套,倒提着递给小心翼翼走过来的主持人,然后拔出插在后腰的狗【腿刀,放进了对方平张开的手心,连同被脱下的西装外套一起。
主持人捧着这些东西跑回场边的门旁,转交给走出来的工作人员,然后又有些畏惧的回到丁当面前,低声要求检查他身上是否还藏有别的武器。
丁当看了他一眼,抬起手,一颗一颗解开衬衫钮扣。
惊呼声从最前排的观众席响起,引发了满场骚动,后面的人们也纷纷站起身,试图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蹲坐在围栏下的丁老板怔怔的瞪大眼,注视着身前的背影,眼眶一点点红了。
与其说这是一张人皮,不如说是伤疤的图腾。右腰上那块巨大的,还带着缝线的伤口,还显得是那么的新鲜,裸【露在灯光下的伤口带着狰狞的血色向外翻起,犹如一只张开了的血盆大口。
这是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