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瞬深见目的地益发近了,眉头拧得更深。
他向来洁身自好,即便是东渊国君卧病,由他辅佐太子监国的那段期间,他也不曾因着与官员相交而入烟花之地,见刘本阙真有入画舫一探究竟的意思,心中升起一股微微的不快,本欲提出自己不想进去,可见了苏泠泠脚下不停跟着他们上了画舫,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他曾答应苏方会好好关照苏泠泠,虽然多了个身怀武艺的季朝歌,然而……
眼看刘本阙走上画舫,余下一片衣角,他在心中轻叹。
果然还是放心不下。
宴湖上雾霭蒸腾,碧波微漾,不时扑来凉爽的水气润了颊面,刘本阙等人跟在柳衣男子后头入了船舱,见他熟门熟路地与鸨母交涉,言谈之中鸨母朝他们望来,两个眼珠子滴溜溜地在他们身上扫过一圈,许是见他们气韵不俗,又许是柳衣男子言词中暗示了什幺,徐娘半老的面上笑开了花,扭着略显福态的身子快步走来。
「各位大人,欢迎来到清河。不知诸位有何要求?」
刘本阙环顾四周,见整个画舫中的窗格欞栅均是以上好的梨花木刻就,一对乌眸不由得闪了闪,心道不愧是清河第一馆,即便是游船门面也妆点得那样细緻,无怪乎众多文人骚客、公子名士会在此地流连忘返,「你们这儿有小倌对吧?」
鸨母捏着帕子咯咯笑了,「这是当然,偌大瀛都谁人不知晓咱们扶风馆最出名的便是小倌。看姑娘喜欢什幺样的,只要妳开得出条件,我银花便能为您找来。」
她这番话无非是夸耀自家的妓子形色环肥燕瘦,各种类型皆有。
一般而言,小倌是只做男人营生;但她方才听那柳衣男子一说,心知这两个与这儿格格不入的姑娘来此地的目的怕是见识多过留宿,若能藉此敲一笔,又不犯了生意上的忌讳,她自然不会推拒。
「这倒不必,扶风馆的水平我还是信的。」刘本阙偏着头,轻哂,「我谁也不点,只想会会你们头牌。」
「都说头牌便是花楼门面,我不必亲见扶风馆所有倌儿,只消瞧瞧头牌,便能断定所谓清河第一馆是否名符其实。」刘本阙微微一笑,「更何况,我也不是担不起让头牌作陪的茶资,这点嬷嬷可以不必担心。」
鸨母见她狮子大开口,一下子便点了他们的镇馆妓子,一年前簪花会上的花状元,又将话说圆满了,彷彿她如果未见到头牌,扶风馆便当不起清河第一似的,眸中掠过一丝诧异,面上仍维持着笑,「大人这话说得巧,我若不让奉星出来见客,反倒是我扶风馆招待不周了。」
苏泠泠以为鸨母真顺利被刘本阙说动,心里一阵惊喜,心想倘如能一睹古代头牌真容,那也是独一无二的人生阅历了,儘管这头牌并非女子。
岂料那鸨母陡然转了个调,婉言拒绝道:「假若他日,我定会让奉星腾出空来陪陪大人,可惜今日有贵客,奉星怕是不便招待各位了。除却花状元奉星,馆内还有弥白与翎西,也都是评花榜上前三甲的倌儿,若果大人愿意,我定会让他们好好陪陪各位。」
管瞬深心忖这样正好,至少不必跟着蹚这浑水,但依他对刘本阙的了解,他也明白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他想得不错,刘本阙并未打退堂鼓,而是挑了挑眉道:「哦?不知嬷嬷口中的贵客是否能割爱,我也只是想会上一会,不会佔用多大时间。」
鸨母听闻,涂着得宜脂粉的脸上顿时露出为难。
里边那位是大人物,而那位又曾吩咐过不能怠慢这姑娘,这该如何是好?
鸨母正在思索两全其美之法,格扇啪一声敞开,里间走出一名清清秀秀的年轻侍从,他几步走到鸨母身旁,低声说了些什幺,片刻后鸨母面上的笑意又重新回归,对刘本阙道:「赶巧,里边那位大人点了弥白的牌,去了甲字间,看来大人将能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