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如此的我们(23)
果真被老四说中,有两三辆电视台的车接连出现,老四作完笔录是一个多小时以后的事,媒体早就散去忙着写新闻稿。他独自步下阶梯时,正好看到斜对面的我,很是诧异。
我站起身,老四确认过没警察、没记者后,才往我这边走来。
「妳怎幺还在这里?去过医院没有?」又是大爷口吻。
我担心你啊……不要!我才不要这幺说!
「没车,你要怎幺回去?」
他可以搭计程车,我知道。临时想不到好藉口嘛!
「我不会搭计程车喔?」
老四嫌我笨,然后质问下去:
「话又说回来,妳到底去过医院了没?他们有打妳吧?」
「这个还好啦!以前在道馆跟人家对打的时候,被打得更严重呢!」
「道馆?看妳弱不禁风的样子,怎没听说妳会跆拳道?」
「是空手道。很多人会把跆拳道和空手道搞混,但其实这两个武术的差异……」
他懒得理会我的说明,逕自走到长椅那儿坐,看起来有些疲倦,我们两人现在的模样都万分狼狈。我跟着到他旁边坐好,探探他脸上的伤,他比我还惨,脸颊和嘴角都有血迹。
「那个……我觉得反而是你去趟医院比较好,你挨打的比较多。」
我说错话了,老四恁地给我一道犀利冷光。
「我挨打比较多,是因为他们五个全部一起上,如果一个一个单挑,想摸到我的寒毛,门儿都没有!」
唉!都什幺时候了,跟我较什幺劲啊……
我想起那则工厂弊案的新闻,问老四那是不是背后原因。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若有所思:
「反正,做了对某些人好的事,就一定对另外某些人不好,不可能讨好所有人。」
「……却连累到你了。」
我头一次为他政治家儿子的身份感到难过。他瞧我毫不遮掩的同情,试着向我强调这根本不需要同情。
「今天的事如果上新闻,对我爸也算好事,支持的人会变多……我哥去世那一年,他就选上了市议员。」
虽然如此,我还是觉得……心疼,那是多无奈的话啊!
我没来由不吭声,老四冷不防端起我下巴,左转右转,最后被我挥手打掉。
「你干嘛?」
「是连累到妳才对,那些烂人连女生也打。我看妳这张脸……」
他连「啧」三声:
「明天八成会肿得像猪头。」
「哼!反正又没多漂亮,是不是像猪头也没差。」
「……我才不会那幺想。」
悄悄瞄向老四,他按按红肿的虎口一会儿,又面向前方摆放琳瑯满目商品的店家,不再接腔。气氛忽然怪怪的,真希望他说些嘲笑我的话,不会那幺想,不然会怎幺想呢……?
我将视线收回来,坐立难安。
他忽然出声:「对了,我去买冰块来让妳冰敷,看会不会不用变猪头。」
「啊,不用啦……」
没等我阻止,老四已经快步跑向马路对面的便利商店,我坐在原地,透过透明的自动门,远远望着他拿冰块到柜台前结帐,然后快步避开车子跑回来。
那样体贴又平易近人的老四,在我无法转移的视野很深刻、很深刻地烙印下去。
胸口……揪了起来。
老四坐回我身边,向我要手帕,将三颗冰块包进手帕里,敷在我挨打的脸上。
我们很靠近,近得可以听见彼此在沉默中的呼吸。冰块其实太冰了,不过现在刚刚好,我感到自己的脸颊一发不可收拾地发烫,正需要降温。
老四开始自顾自说起自己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