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二岁的小丫头阿朱还是一副孩儿气,全然不懂得男女之情,自然更加没有欣赏眼光了,现在的她比较喜欢的是像慕容复那般面如冠玉,文武双全,潇洒闲雅的翩翩佳公子,还完全看不到如萧峰一般的粗狂雄健,直爽豪侠的伟汉子的好处,且这人又是不请自来吓到自己好妹子阿碧的狂徒,身为一个好阿姊,阿朱自然不会太欢迎。
请萧峰入室,到得厅上,扮作阿碧的阿朱像模像样的以主人姿态款客。萧峰还在纠结眼前这姑娘实在太小,自己种种心思无法出口的纠结里,也没什么心思打量这住所,便随意就座,少顷有男仆奉上清茶糕点。茶碗一开,扑鼻一阵清香,揭开盖碗,只见淡绿茶水中飘浮着一粒粒深碧的茶叶,便像一颗颗小珠,生满纤细绒毛。萧峰从未见过,喝了一口,只觉满嘴清香,舌底生津。这珠状茶叶是太湖附近山峰的特产,后世称为“碧螺春”,北宋之时还未有这雅致名称,本地人叫做“吓煞人香”,以极言其香。
四色点心是玫瑰松子糖、茯苓软糕、翡翠甜饼、藕粉火腿饺,形状精雅,每件糕点都似不是做来吃的,而是用来玩赏一般。萧峰本来就不喜甜食,眼下更是心情沉重,因此一口也没吃,光喝了几碗茶。偏他于茶道完全不通,也不懂什么叫品什么叫饮,他对于一切液体采取的措施从来都是灌。喝茶跟喝酒一样豪迈,身边男仆一手一壶没命的倒也赶不上丐帮大爷灌的速度。堂前阿朱,听后阿碧全看呆了。
阿朱嘴角抽抽,勉强道:“乔大爷,挺渴的咯,茶有的是,只管喝。”给萧峰倒茶的倒霉男仆一听差点儿没哭出来,身在威名赫赫的慕容家,他给自己设想过很多死法,从为主家尽忠而死到被来寻仇的歹人随手打死,他都研究过,唯独没想到自己有可能会累死。阿朱姑娘有意调皮拿出来的茶壶是铜的好不好,容量比海碗大有没有,重量十几斤再灌满茶水,他不是少林大师,没练过铜拳铁臂功,柔弱的江南男儿小胳膊要折了求同情求放过成不成?
阿朱易容术精妙,读心术不懂,完全不能解救倒霉男仆于茶水之中。还是萧峰灌饱了茶水理清李思路大发慈悲放了他一马:“多谢这位兄台,在下喝够了,你不用倒了。”
阿朱闻言一震:“乔大爷无需客气。既然喝够了,那么是否方便示下乔大爷找小女子所谓何事?”阿朱天性好奇心旺盛,这种明显内详的大场面简直抓心挠肝想知道一线情报。
萧峰苦笑一下,心说,还真是个“小”女子。面对这么小的孩子,萧峰有话也没法说,只好拿出第二方案:“在下受人之托,欲带阿朱姑娘去寻她身生父母。”萧峰边说边寻思,阮星竹住在小镜湖畔,虽然未必一直在那儿,但多等等总会见到的。她给女儿留了金锁片,又在身上刺字,母女相认不会困难。而只要她认了女儿,那么以段正淳之多情,必然不会不承认阿朱身份,镇南王妃再如何不喜丈夫情人,对那些私生女儿却没痛下狠手,阿朱多半能得正名。萧峰不在乎阿朱能不能当上郡主,但只要段正淳认了女儿,她必然不会再在慕容家待下去了,日后父亲找慕容博报仇就不担心阿朱会因此两难伤心了。萧峰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特别好,不但接上阿朱离开慕容家,还能名正言顺去一趟大理,他那三弟生来多情,最会对姑娘好,阿朱得一好哥哥照顾,想必不会再觉得慕容复好了。这样等将来他们父子和慕容家成了死仇,也不怕阿朱再牺牲自己去化解了。萧峰暗自点头:这主意真好。
阿朱听见萧峰知她父母情况,内心不由激动。她从来没见过父亲,或者也可能很小的时候见过,但根本不记得了,而母亲的记忆也十分模糊,她只记得母亲会在夜晚用很温柔的声音给她讲故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母亲的容貌,更记不起自己家住何方。对于寻亲,阿朱内心是十分渴望的,但是她却不大信得过这个粗犷野蛮的大汉,过去常听慕容老爷说,外头惯有一种坏人,拐带了小孩子去卖掉。在慕容博的误导下,阿朱很形象的把人贩子和老乞丐联系在了一起。虽然萧峰不是老乞丐,但是丐帮长老的将来不就是老乞丐么。因此,阿朱有些担心自己会被卖掉。
阿碧在后堂里听见也十分担心,她怕阿朱阿姊会跟那位乔大爷走了,以后就见不到l。她自幼被父亲送来燕子坞,照顾她的就是只大了一岁的阿朱阿姊。因为早知道家人都没了,因此阿碧对于父母的念想没有太深,反倒是常年在一起的阿朱更想她的亲人,她十分担心阿姊会丢下她到父?*肀呷ァ?墒怯种廊舭㈡⒄婺苷业礁改改耸且患蟠蟮暮檬拢荒苋プ枥埂A街中那榻猎谝淮Γ盟纸辜蹦压恢绾问呛谩?br/
把萧峰扔在堂前请他继续喝茶,阿朱托辞到后面请人给“阿朱阿姊”传送消息与阿碧偷会,一同商议。阿碧主张去问公子爷,阿朱则另有打算,她一直就不像阿碧那样事事依赖慕容公子,比起崇拜公子爷崇拜得五体投地的阿碧来说,阿朱的表现仅仅是个正常侍婢应有的态度,不过分谄媚也不卑躬屈膝,有吩咐会听从,其他时候则随心所欲,她可不愿意每件事都被人指挥着行动,特别是事关寻找自己父母这种一听就有很大可能会离开燕子坞的情况,阿朱可不认为慕容公子喜欢听到参合庄里有人惦记着身生父母可能会背离出庄的新闻。于是,阿朱道:“就算是丐帮的长老也口说无凭,他既然受我父母所托,想来认识他们。我就在这里也不走,让他去跟我父母讲,来姑苏见我好了。”对于自幼不见生父,又早早被母亲送人,阿朱不是毫无怨言的。
阿碧也是自幼离家,于人情世故懂得只会比阿朱少,因此完全没听出让父母来见女儿有何不对。不过江湖儿女在礼法上本来也不大注重,萧峰更是洒脱恣意之人,因此听了扮作阿碧的阿朱的要求,一口应承下来:“也好,在下便替阿朱姑娘走一趟,请其高堂前来一家团聚。”他敢说这话绝非无的放矢,以阮星竹脾性,得知亲生女儿下落绝对二话不说就来。至于段正淳,他只恨来中原的机会少,没条件都能创造条件,现在捧着借口上门,他来的估计得比阮星竹还快。
阿朱见萧峰一口答应下来,十分爽快豪气,心中便有了三分感激。只是到底还未亲见双慈,便没表现出太多感动,原本想一展厨艺答谢一番,萧峰却被燕子坞的茶水点心腻了胃口,认为江南宴席没酒没劲,便推却了。道了叨扰,也不提拜会主家,径直问了路线,划船走了。阿朱站在通向湖面的楼梯上遥遥目送,一边在心中描画父母容颜,暗自有些后悔没有随萧峰同去,一边又害怕现实可能不会尽如人意,相认了还不如有个念想来得好。一时间愁肠百结,左思右想,忽喜忽悲,不知到底如何最好。
萧峰却没有许多想法,今日走这一遭,虽然没见到阿朱,但知道她在慕容家过得不错,心里也很安慰。特别是如今阿朱还小,若真接走了跟着他去浪迹江湖可有的苦头吃了。萧峰想着,虽然不能见面,但能帮阿朱做些事情也是一份心意。待他找到阮星竹段正淳,他们认回阿朱,还不对这个自幼离散的女儿百般疼爱?想当初阿紫那样古怪狠毒的脾气,阮星竹也将她当做宝贝般疼着,段正淳嘴上说的狠,其实也不舍得管教。阿朱温柔善良,聪明伶俐强过阿紫十倍,岂不更该捧在手心上么。这么一想,不得一见的遗憾也就不剩什么了。
一心想着能为阿朱尽心,萧峰扳桨时使的力气便特别来得大,划得一个多时辰,充沛的内力缓缓发劲,竟越划越觉精神奕奕,又划了一个多时辰,天渐渐亮了,只见北方迷云雾中裹着一座小小山峰。萧峰略加辨认,发觉离无锡已经不远。索性弃舟上岸,展开轻功朝无锡城最大的酒楼而去。
去过燕子坞,解决了一桩心事以后,萧峰感觉轻松了不少,破天荒的喝到半醉才找了家客栈倒头大睡。隔天醒来又叫了酒菜在房里自斟自饮个痛快,一边规划着去大理的路线,间或琢磨一下要如何面见大理镇南王。就这么潇洒了两三天,等萧峰彻底睡足了觉又吃喝饱了准备溜达着往大理去的时候,一出门就听见江湖上出了一件大事——少林寺玄慈方丈宣布退位让贤了。
第8章大闹少林
萧远山一个没人看着就**了件大事——他闯进少林寺大雄宝殿,当着一堆来听少林高僧讲解佛法的香客豪杰和众多少林弟子的面儿,直接了当跟玄慈对话:“当年给你假传讯息污蔑老夫意图盗取武学典籍的混蛋是谁?识相的痛快点儿说出来,不然老夫把你婆娘儿子各个卸成十七八块全挂在你门上。”
少林寺直接炸锅了,萧远山差点儿就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玄字辈高僧里有几个都没忍住险些跟萧远山对骂起来,下边众弟子就更不用说了。玄慈在少林寺里德高望重,为人又亲切平和,对小辈弟子十分关怀,对平辈师兄弟亲密友好,深得人心,自从多年前从师父灵云大师手上接过方丈之位以后,尽心尽力,堪称武林表率。蓦地里冲进来一个妄人胡说玄慈有婆娘儿子,少林寺众僧没一人一口唾沫把萧远山淹了已经着实礼貌到不能更多了。
萧远山一人舌战七八十僧俗弟子,口沫横飞,嘴**舌燥,正暗自懊恼没带上儿子来充帮手,一边痛恨南朝汉人牙尖嘴利以多欺少,正在这时,玄慈忽然开口,道:“善哉,善哉!既造业因,便有业果。这位可是当年雁门关处为贫僧所累痛失爱妻的萧老施主吧,老施主命不该绝,总算让老衲少了一些罪孽。”
萧远山不乐意听他啰嗦,只以为玄慈是想搪塞过去,因此不耐烦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最好,快快把那浑人的名字报上来,不然……”
玄慈打断萧远山道:“萧老施主,雁门关外一役,老衲铸成大错。众家兄弟为老衲包涵此事,又一一送命。老衲今日再死,实在已经晚了。”言下之意,他决意自己一死以了仇怨,却是不肯说出传讯之人的名字。
他这番作为,萧远山反倒越发坚信传讯之人必是那跟玄慈私交不错的慕容博了。那日在燕子坞被儿子一言点醒之后,萧远山忽然想起慕容一姓根本不是汉人,而是鲜卑大族,再联想到前燕后燕,五胡十六国时之事,顿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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