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八,正是立冬之日。
每年这个时候,楚留香都会来松江,拜访掷杯山庄中的这位老友,对着渐生肃杀之意的秋山,斟上一壶菊花酒,品上一盅鲈鱼羹。
那松江秀野桥下特产的四腮鲈鱼,正是左二爷亲自妙手烹调。
然而今年,左二爷自然没了这些心思,甚至听到楚留香来访,他也没从女儿的床前挪动一步。
楚留香径自穿堂入室,走了进来。
楚留香比左轻侯小十一岁,又比左明珠大十一岁,按道理说,这少女的闺房,他是不该进的。但掷杯山庄上下,人人都知道他是左二爷的好朋友,论起来倒比左明珠长了一辈,是以谁也没有阻拦他。
何况现在的左二爷,实在太需要有人安慰,就算是把全天下的朋友都请来,只怕也不嫌多。
楚留香走进房门的时候,看到的正是人间最凄凉、最悲伤的一幕。
左明珠,这个美丽善良、温柔乖巧的女孩子,这个天下最可爱、最孝顺的女儿,此时静静地躺在榻上,却已无法对呼唤着她的老父再有任何回应。
痛断肝肠的左轻侯并没发现楚留香进门,就已昏了过去。
楚留香看着旁边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走来,向左轻侯的口中塞了一颗药丸,又将他扶到圈椅上坐下,就猜到这必然是那位名驰天下的神医、张简斋了。
张简斋的脸上,也带着阴沉凝重的神色,而屋内另外几个白须白发的老者,则纷纷摇头叹起气来。
这些人也都是左轻侯请来的大夫,虽没有张简斋那么响亮的名气,也称得上一方名医。但连日会诊,非但没有诊出左明珠的病情,还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妙龄少女不治而亡,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楚留香走上前去,把手掌抵在左轻侯的胸口,缓缓将内力输送过去。
左轻侯从喉咙中发出一声悲哀的叹息,慢慢睁开眼来。他似乎很是费了些力气,才看清楚留香的模样,便低声道:“兄弟,你来了……”
楚留香道:“我来了。”
他没有再说别的话。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左轻侯需要安慰,但他实在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左轻侯只微微地摇了摇头,道:“让我看看珠儿。”
这位叱咤江湖的豪客,此时的声音是那么无力,却又令人难以拒绝。
楚留香沉吟道:“二哥,你的身体……”
左轻侯蓦地从椅中撑起身来,嘶声道:“让我看看珠儿!她是我唯一的女儿,你怎能不让我再看她一眼!”
他瞪起一双眼,眼中通红,像是要找谁拼命。
楚留香只得叹了口气,搀起他的胳臂,把他扶到床前。
左轻侯弯下腰,像是要仔细看清女儿最后的样子,又像是已站不直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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