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黑的白的她㈠
Ⅰ
今天的我也依然期待着死亡的到来。
这是在我担任值日生的某日放学,正当我在清理垃圾时,从垃圾桶中掉出的一张纸条上所写的话。字迹秀丽,看起来像是女孩子写的字,如此清秀的字,却写着可怕的内容,让我感觉到了强烈的违和感,就像是一个人用着平静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一般,毫无任何情绪波动。
纸条用的是学校作业本上的纸,还看得出蓝黑色的横线平行分割出一条一条的格行,与其说是纸条,其实更像是某个人从作业本的一角撕下后胡乱揉成一团丢进回收桶中的。
能够用像是在写作业一样的字迹平稳的写下这句话的人,究竟是个怎幺样的人呢?不,应该是说,在我们班上有这样的学生吗?
我努力避开写字的人是伊世透的可能性。
拿着这张纸条陷入了沉思时,我提着垃圾桶的另一只手微微的倾向一侧,卡在垃圾桶底部的另一张笔记纸随之掉了出来。
「……嗯?」
我拾起笔记纸。
笔记纸残破不堪,甚至可以说是被蹂躏彻底后才丢进回收桶里的。抱着偷窥的一丝快感与罪恶感,我小心翼翼的打开被揉得几近四分五裂的纸,在心中默念纸上的句子。
她抢走了我的一切,抢走了我的朋友,
她们把我跟她们説的秘密説出去了。
他在大家面前説着我没做的事。
我説的是真话,我説的明明都是真的啊。
可是为什幺没有人愿意相信我呢?
我是如此的信任他们,才把这些话説出口。
────然而他们却联合起来背叛了我。
我将纸翻面,发现纸的背面也写着字。
乌鸦倒吊在树枝上,哑哑哑的吵着、闹着。然后死了。
虽然已经用笔把整张纸画得乱七八糟,甚至还用美工刀在纸上划出好几道痕迹,几乎看不见原本写在纸上的文字了,但还是能依稀辨识出几句。
读完纸条的我冷汗直冒,明明写的只是一些完全摸不着头绪的东西,根本没必要有如此大的反应,然而此刻我的嘴唇却颤抖着。
我想起了什幺吗?
纸片上的「倒吊」两字让我直接联想到伊世透对我所说的那句话,表面上看起来是活着的东西,只要换个角度,它就能变成一具腐烂的尸体。
伊世透的话是在影射什幺吗?写下这些字的主人是不是跟伊世透有着非比寻常的关係?
一想到这里,我的头便轰隆隆的作响。
「这种用文字堆砌起来、乍看之下煞有其事,细读后却完全没有内容的空洞句子,如果我是国文老师,肯定会给这样的作文零分,哈哈哈……」
惊觉自己内心深处的浮躁,我赶紧将那两张纸条丢进垃圾集中箱里,搔着头朝着没有人的方向笑着。
随着我的压抑,脑海中摇晃着深棕色大波浪捲髮的景象也逐渐崩解回原本空无一物的模样。
照在学校大楼墙上的夕阳余晖此刻看起来就像是布满整个墙面的鲜血,又像是某个精神失常的人熬了好几天的夜而布满红肿血管的眼球面。
千万不能甦醒。
Ⅱ
那天,我满心只想赶快回家。
我将那张被写得密密麻麻的纸胡乱的塞进书包,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学校。
然而一回到家,我却也不知道该怎幺处理这张纸,只能看着纸发呆,当突然感到头晕目眩时,又赶紧把纸丢到床尾去。只要一闭上眼睛,我便会想起那天伊世透对我説的那些话,她的眼神、她的动作,以及她的声音,就像诅咒一样。
出自莫名其妙的直觉,我认为写下这些字的人肯定跟伊世透有着密切的关係。看着陌生的字迹,我内心十分清楚,这既非山田的字,也不是立花或小林的字,更不会是山崎或松冈的字,那是我从没见过的端正字迹。
唯一确定的是,如果纸上所写的一切都是事实,那幺这个班级以前应该发生过很大的事,有人为此差点自杀,而且当事人不只是一两个如此简单而已。
我终于坐不住了,一骨碌的从床上坐起身,整个人坐到书桌前,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将那张纸用胶水贴在笔记本上,并且开始着手分析,就像在课本上写笔记一样。
总觉得我必须知道,必须知道自己朝夕相处的朋友们是不是有什幺重要的事情瞒着我,然而却只字未提,我想知道他们为什幺一谈起伊世透就会露出那幺恐怖的表情。
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就算到最后真的被我发现了什幺,应该也不会影响太多吧。我当时是抱着这样的心情。
后来我发现,就算在纸上写了笔记,最后仍然只能看出文字中用了「他」和「她」两个字来指称对方,也就是说与写字的人对立的人有一个以上。
当我看到「把秘密説出去了」这句话时,我想起自己曾经推论伊世透把小林茉由的秘密説出去的可能性。
至于「抢走了我的朋友」、「説着我没做的事」、「开了过份的玩笑」、「联合起来背叛了我」就真的一点也摸不着头绪了。
我一直避免自己去推测这些文字都是伊世透所写下的,加上我一直深信是伊世透把小林茉由的秘密説出去才导致她们的朋友关係崩坏,因此看到纸上的文字时,我不禁朝着那个方向想去。如果这张纸条真的跟伊世透有关,那幺其实是小林茉由把伊世透的秘密説出去吗?而且伊世透不只把自己的秘密跟一个人说?
无论如何,我不敢妄下定论,只觉得像是陷入了某个漩涡当中。
谁都不能相信。
Ⅲ
原本看起来很正常的人,竟然也逐渐的不正常起来。
自从看了那张纸之后,不论看到谁我都能感觉到强烈的违和感,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多疑,他们仍然用着以往的方式在跟我相处,对我説的话也跟以前没有不同,但我就是觉得有什幺东西改变了。
「木下,你的脸色好差啊,怎幺了吗?」
「是吗……?」我摸了摸自己的脸。
随后山崎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脸色差哪是用摸的就能摸出来的啦!」
「也是,哈哈哈……」
我看着哈哈大笑的山崎的脸以及放在他面前的热腾腾的拉麵,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已经到中午的吃饭时间了,早上的课程我几乎都没有听进去,于是我开始担心期中考会很惨,更何况现在已经是三月初,再几天就要考试了。
正当我陷入思考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吓得我惊呼一声,而我的惊呼又吓到了坐在我对面的山崎和松冈,以及坐在隔壁桌讨论化妆品的立花和小林。
「怎幺了?」山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