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那个管着他,指引着他,陪伴着他的人能回来,重新把枷锁套在他的身上。就算生生世世将他囚禁,他也甘之如饴。
这一夜,萧景琰不意外地难以成眠。第二日,竟然就发起烧来。
这场大病来势汹汹,在伤后一天方才席卷而至。萧景琰没有搬入猎宫,现下却是想去也去不得了。蔺晨看过病势之后勒令所有人不许动他,原来萧景琰的胁下竟有一道漏网的细小剑伤,伤口紫红发黑,俨然是中毒的征兆。
蒙挚揪住蔺晨问他为何早没有见到,蔺晨闭口不答,只是深深蹙眉。最后是萧景琰拼了一息神智叫他放手,蒙挚才勉强不与蔺晨计较。
发热、发冷,皆是由毒而起。那伤口虽小,但余毒未清,一天一夜,毒性入骨,若再迟发现片刻,恐怕就要危及性命。
萧景琰禁不住苦寒酷热的折磨,蜷在被中簌簌发抖。他面白如纸,嘴唇黑紫,双眼紧闭,连眼帘上都是汗滴。飞流在一旁看得大骇,怔了一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顿,一下跑得没影。
“我发誓,他刚救回来的时候真没有中毒。”蔺晨说话难得会如此郑重,蒙挚不信他他也懒得解释,但眼前人在他看来,当不会那样不可理喻。
梅长苏点了点头,似是接受蔺晨所说事实,伸出两指搭在昏睡不醒的萧景琰腕脉上:“毒性不急,不是见血封喉。”
“是啊,我就说,这毒要是我一早见到,根本不值一提……”蔺晨说到一半,忽然也警醒过来,“等等,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怎么会涂在刀剑之上?涂毒多半求速死,这不痛不痒的毒,涂了也根本多此一举。”
梅长苏沉默地点了点头,眉头拧紧,似是想到了什么,十分不郁。
“你是说,他自己?怎么可能,这也,这也……”
太傻得难以置信。
梅长苏亦不愿相信,可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他自欺欺人:“他可能猜到了什么。”
眼前的萧景琰全然听不到二人的交谈。他冷热交替,万蚁蚀心,醒着也只是备受煎熬。蔺晨早让人给他熬了一碗安神汤,让他乖乖睡去。直等到他不省人事了,才放梅长苏出来。他们行事如此周密,万万想不到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尤其蔺晨,决不相信这责任改归咎于自己。
他狐疑地看着梅长苏:“前天晚上,你露出马脚了?”
梅长苏摇摇头:“没有。”
“那就更不可能了,一定不可能是我。”
梅长苏道:“也许,他并不需要什么马脚。”
他握了握萧景琰汗津津的手掌,叹出一口气:“他只是相信。”
七
梅长苏欠身在榻边坐下,一言不发。
他就这样如泥塑木雕般地望着对方的睡颜,仿佛神思都融了进去,看着萧景琰眉头一蹙一展,跟着他共同呼吸。
蔺晨站在边上不明所以地端详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喂,你就打算这样再坐上一夜?他费尽心机,难道就是求你再坐上一夜?”
梅长苏双眼瞬也不瞬,对他置若罔闻,只是静静垂目看着床上的人,眼神柔和,仿佛拿心思在同萧景琰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