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过了没多久,约莫是大寒前那段时间,战火蔓延到隐居地的附近,江客行出人意料地不再出远门,对于房事也不再有过多兴趣,很多时候都看上去心事重重,话也少了起来。
燕藏心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他如今已经是青年的体态,早已不再能用身体勾起江客行的欲望了——饶是如此,他也仍旧是在惴惴不安中勉强相信江客行不会抛弃自己,不管怎么说……他,他还能做其它事的……
直到战火真的烧到隐居地,他劝江客行不要出去,但对方执意要走,还不肯带他,于是他就这么在房子里待着,又设法把进来抢劫的一票狼牙军拖死在门外,在冲刷地板掩埋尸体的时候燕藏心想,这是他最后一次在江客行面前乖巧了。
又等了三天,燕藏心的耐心彻底告罄。
当男人终于回来的时候,他趁对方放下金属棍的瞬间接手,毫不留情地一棍把这人敲晕在地,随后扛着这人,像多年前他在冰天雪地中追逐战火遗迹一样搜寻营地的痕迹,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找到了地方,并且还很幸运地回到了熟悉将领的麾下办事。
所有人都觉得他变了——他当然变了,长高了长大了,武功也强了,会说话会办事还会看眼色,做事圆滑对敌残忍,这简直是每个长官心目中标准的亲兵人选。
他被提拔,被安置,获得很久以前他想要的地位,人脉,财富,用于禁锢住他手里的这个人,似乎一切都在往他期待的方向发展。
只有一样,燕藏心不知是好是坏。
江客行,失忆了。
“我回来了。”
飘起的风雪之中,丐帮逆光站在升起的朝阳中,面色漠然,“你还能活多久?”
“你在说什么?”燕藏心失笑,张开的眼睛中带着难得一见的纯净,“我当然还能活一阵子了。”
“确实也就是‘一阵子’了。”江客行擦去脸上涂得乱七八糟的血,嫌恶心的呸了两声,“你背上的伤已经透骨了,撑着我走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其实你回来也不怎么样。”苍云说,“还不如之前那个好骗,你都这样提醒我,那就必须要杀你了。”
“你要是能做得到的话,就来啊。”丐帮拖着被砸瘸的腿推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冷笑道,“小心你后面——”
飞溅的鲜血彪射在青年□□涸血液凝得发亮的侧脸,投射出去的陌刀钉了两个人,其中一人的弯刀还是勾到了他的左肩,半扎在那上面,燕藏心觉着自己确实是快要活不成了。
巡逻时跟斥候营杀出血路并不像说起来那般轻松,他受了伤,回营地的时候眼尖睨到李疏策马出去的身影起了疑心,并不是真的回帐子发现人不见了才去找——他要江客行别在他面前说谎,自己却在这人面前谎话连篇。
“我真该把你两条腿都砸断的。”
苍云喷出口血来,艰难地朝丐帮招了招手。
“阿雪,你再抱抱我,好不好?”
“我来抱你,好让你把我给杀了。”
江客行冷笑一嗓子,随即毫不犹豫地挪到了燕藏心面前,伸手抱住了他,身体骤然一僵。
“你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过来呢?”
扎在肩上的弯刀被瞬间带血抽出,又带血刺入,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燕藏心无非是怕面前这人后悔,怕晚一点就失了一起死的机会——他嗓音沙沙的,以放松的姿态倚靠在丐帮肩头,半眯着眼瞧着慢慢升起的日光,满心都是得偿所愿的甜美滋味。
“我后悔了,好他妈痛。”丐帮伸手摩挲到从腹部穿出来的刃口,摸到满手黏腻,“嘶——现在□□还能活命吗?”
燕藏心手头再一用力,江客行便不再说话,约莫是肠子被搅了,疼得直打哆嗦,也不想活不活的问题了,在这绝望又充满希望的沙场之上安静下来,熨帖着彼此的血液陷入永远的安眠。
“阿雪。”
燕藏心静默良久,开口问道,
“你喜欢过我吗?”
风沙拂过,他抱着怀里的男人,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的脖颈不能再传递出有效的感知,但他约莫猜到——江客行已经死了。
“喂。”他仍旧没放弃,“你喜欢过我吗?”
喘息和颤抖的泪水混在狭小的空间中,苍云不甘地又重复道:
“你…你喜欢过,我,吗?”
凉透的尸体用静默回答,燕藏心自我催眠般地想:他都陪我去死了,应该是喜欢我的。
意识在朦胧中沦陷。
在最后的清醒中,苍云艰难地前倾了身体,浅浅地吻在那双冰冷的唇上,微微舔了舔。
甜的。
长夜已经逝去,初阳仍在高升。
作者有话要说:花了三天完成整个文章的构架与人物塑造,其实写完之后的心情是很沉重的,不是那种要哭出声的沉重,而是一种被石头压住的沉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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