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两天的经历,绝对不是用‘幻觉’能涵盖的,这个我想所有人都同意吧?”叶修环顾一圈,不动声色地握住李轩的手,“翻译的碑文中提到,洞里共有十二个手印,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们发现的还只有两个,剩下的都在哪里,有什么作用?关键的线索,说不定就在这间她不让我们进去的屋子里。”
“张新杰曾经推测,手印是一种特殊的精神承载物,能精神攻击,能制造幻觉,可能还能储存记忆,并通过接触将人的意识带入记忆世界。像黄少天他们那边的手印,或许功效更加强大,能让我们与记忆世界的原住民发生互动,并保留改变的痕迹。”叶修说,“不知道少天那边怎么样了,被毁过的记忆世界还能不能将改变的痕迹保留下来。”
“……他不会有事的。”方锐说。
这是短暂分开以来,第一次有人提起黄少天,提起另一边的情况。之前大家都尽可能地不去想,连黄少天触碰手印的一幕,他们都没有留下来看见。
“我记得,碑文中有一条‘俟徒孙后辈有缘者得之以晓术之用’,那手印的存在,原本是教授后辈弟子用的,手印应该是一种教学道具。”肖时钦沉思着说,“就算能制造幻觉和储存记忆,手印要怎么起到教学道具的作……我明白了。”
他在原地走了几步,越走越快,语气渐渐激动:“现代学校里有教学光盘,教学录像,古人为什么不能有?记忆世界,太适合师父给弟子教学示范了,连下山历练都可以直接代替,反正可以跟原住民发生互动!我知道了,一定是这样!”
“而且,哪怕师父死了,有了这个手印,也不用担心本门的,呃,法术失传吧。”喻文州补充道,“在乱世中确实很管用,也许这就是这个门派传承下来的资本。”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我和唐昊会陷入个人的幻觉中去了。”他多说了几句,“既然有完整的幻境世界,那为什么不能有片段的、破碎的、扭曲式的?这种山寨版的幻境,触发条件也许不像要碰手印那么严苛……我们从洞口一路走过来,没撞见机关暗器什么的,以为这里没有防御,可就连古墓都有针对盗墓贼的防御手段,一个以制造幻觉、影响人的精神意志著称的门派,怎么会没有自己的防御?”
唐昊冷笑了一下,瞳仁闪着寒幽幽的光。
“这些不经意就会触发,轻易让人无法挣脱,弄不好就在幻境里挣扎致死的陷阱,说不定就是真正的防御。”喻文州说,没有对自己曾亲历的凶险多做渲染,一句带过,“我们迄今为止只碰到两个陷阱,用巧合解释也太牵强,我的猜测,要么是年代久远,绝大多数陷阱无人维持而失效了,要么……”
“要么是有人提前清除了陷阱,以免我们走不到这里来。”叶修说。
众人背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想想看,站在幕后的那个人,或者那股力量,想尽办法把我们这十二个人聚在这里干什么?自然不会是简单的让我们去死,手段不重要,目的才重要。这不是单纯的求生游戏,没有科学家给我们当后盾,如果我们不弄清‘它’究竟想要什么,做多少努力恐怕都没用。”叶修说。
“而你认为,进入记忆世界是一个突破点?”肖时钦安静地说。
“起码‘它’不拒绝这样的对话方式。”叶修说,“自从我们第一天醒来,‘它’大多数时间只是做一个旁观者,不干涉,好像也不关心我们发现了什么……然而不管有意无意,手印的秘密我们一直绕不开,也一直在冒险尝试,‘它’要是想阻止,我们根本不可能走到这一步,至少‘它’对我们挖掘记忆世界的秘密持一种默许态度。这样说来,记忆世界可能也不止一个。”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真有一个‘它’。”
叶修笑了一笑。
“记忆世界未必只有一个,可选择的对话对象,也不是只有一个啊。”他说,“遇见叶迭,你真的相信,那完全只是一个巧合?”
“小叶子很奇怪,他是从外面来的,不是山的外面,你相信吗?我一开始觉得他不是人,可能是妖怪。”村头暮色下,女孩向新认识的小伙伴抱怨着自己的玩伴,“他是突然出现的,就在山洞里,吓了我一跳,也吓了我师父一跳,师父出远门就和这个有关……小叶子说,他家收藏着一块白石头,上面有个跟我们派的石头一模一样的手印,他是不小心摸了手印才来到这里。”
“嗯,然后呢?”黄少天的手指紧紧扣着手心。
“然后?然后他就想办法回家啊,师父喜欢他,千里迢迢也送他去,但他到了家不知怎么又跑回来了,说那不是他的家。”女孩皱起鼻子,“我说他骗人,师父问了他很多事,问得很仔细,就变成很苦恼的样子了,查了好多典籍,又天南海北四处乱跑。我骂小叶子,他也不生气,只是看着很难过,后来我就不骂他了,带他一起玩。他古古怪怪的,以前我真的不喜欢他。”
她抱起了膝盖,声音里有种孩子式的悲伤。
“可是现在,我不想让他走。”
2
上一回在幻境——抑或说记忆世界中,他们并没有真的进入这栋古屋,最后为营救孙翔和张佳乐冲进院子与两个孩子对峙,也无心细看周遭景物摆设,要说不好奇是假的。长年无人的老房子很有鬼屋探险的气氛,众人走进来都带了几分紧张。
前院杂草长疯了,除了一口被藤萝青苔覆盖的水井,和四角斑驳得厉害的太平缸,已看不出原本的格局布置。正堂有点像寺庙或道观,一张三四米长、课桌宽的香案横放在中间,积满了厚厚的灰垢,案上有香,案前还摆着一个蒲团,不过是倒着放的,只怕多年无人在此焚香跪拜。
香案后立的却不是佛像金身,而是设一张供桌,竖着密密麻麻的一片牌位,一些是红漆金粉的木龛,大多只是普通的木制牌位。牌位后的中堂挂有一大幅画,但画轴已朽烂,画面也褪色难辨。
上百个牌位森森而立,屋中又颇为阴冷,众职业选手都是头皮发麻。方锐打个哈哈:“这不会是哪家的祠堂吧?”
“还记得我说过的,叶迭的老祖宗叶悰、叶恪兄弟和他们家的宇心堂,宇心堂后来演变成了门派的名字吗?”叶修说,“到叶迭的年代,这个门派早就衰微了,但毕竟没有灭亡。我想,这些说不定是门派的先人牌位。”
“很明显啊。”喻文州笑笑,他倒是不避讳凑近去看,“仔细看还是能看清,好几个牌位上都是姓叶的人。”
张佳乐用手肘捅了捅叶修。
“你要不要去拜拜?”
“你怎么不拜?没准就跟天龙八部里神仙姐姐的玉像,磕一千个头,就有绝世神功秘籍拿呢。”叶修说。
绝世神功当然是玩笑,真有典籍秘宝,也不可能放在正屋祠堂。大家分散开去两侧厢房、二楼及阁楼探查前,叶修掏出舍不得用的打火机,点了下香炉中的残香。
自然是没有点着的,半截残香历经年月,轻轻一碰就散落成了尘屑。唐昊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盒烟,拍拍叶修肩膀,递了一根给他。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没抽。”唐昊冷淡地说,“刚才从放行李那经过的时候顺手拿的。”
他没再多说一个字,叶修看了看他,真的拿打火机点燃烟,炉中的香灰早就凝结如石,他把烟倒着斜放在香炉内。
“诶,那小子是不是喜欢你?”脱离了牌位森然制造出的肃穆气场,踩着吱嘎作响的木楼梯往楼上走时,方锐开口问道。他也受不了队里愈来愈压抑的气氛,哪怕大家都没什么力气闲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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