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哼一声,笑容不褪,毫无挫败的样子,反而像是极得意的。
人死不能复生,纵然有天大的怨念,也是无用的。
杜云松乖乖服药后似才看清眼前这个白衣人不是尤离,眼睛里怒火毕现,只能吐出模糊的几个呜咽,抓过瓷碗砸碎在墙,是唯一能做的发泄。
萧四无冷眼而视,轻笑一声道——
“废物。”
尤离正在他小院阁楼里窝着,躺在床上,举着那把小刀一直看,眼神渐渐痴迷起来,最后落臂垂眼,翻个身闭目养神。
屋里的大缸中有未消融的冰块,殷勤驱暑。
他已换下穿了多日的白裳,面具和易容也暂时不用了,一直喜欢的墨绿又回到身上。他不太敢出门晃悠,若遇上蓝铮,又被看出什么不对劲来,节外生枝,还是少点麻烦得好。
他却是想看看蓝铮的,自家的师弟“死了”
,他会不会难过?旁人说这人是叛徒也好,这人龌龊也罢,蓝铮却知道他不是。
有种疑惑便是——
若有一天我不见了,有没有人会找我?
会着急,
会担忧——
会伤心。
他未知唐竭和冷霖风是不是知道他没死,也好奇他们的心境。尽管徒惹别人伤怀并不好,但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总觉得自己是没人要的,迫切需要被关怀。
从脚步声里就能听出萧四无心情还不错,尤离躺着不动,只闭着眼睛问:“去了这么久……”
萧四无道:“好戏如斯,多看两眼。”
他听得那人声音犯懒,“累了?”
尤离道:“没有。”
他眸子忽地一凛,“马芳玲的身子坚持不了多久了,虚空得太厉害。”
萧四无忆及那女人的样子,“药下得太猛了。”
尤离道:“夫人要尽快见效,我有什么办法——”
“其实这种事情太卑鄙,用在一个女人身上,我也……”
他调笑道:“也无所谓。”
“最毒妇人心,算她们自相残杀罢。”
萧四无道:“你知道最近一年里……青龙会里伤伤死死,折腾掉了多少个人了?”
尤离道:“燕南飞,魅影,白云轩,杜云松,马芳玲,还有——”
有个被搁置了许久的伤痛忽然浮现出来,是合欢温顺时的漂亮样子,铃铛的声音又幻听在耳边,却记不清他具体的模样了。
比起悲伤,这更让他歉疚。
萧四无立刻了然,“良景虚,他自愿死的。”
尤离道:“被人蛊惑着自愿就死而已。”
他缓缓地翻身,萧四无正坐在床边,视线相交就带给他一种压迫感,仿佛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是绝非以往的他能够忍受的态势。
他从来不喜欢屈居人下。
于是很快坐起来,继续道:“百晓生就任由她这样折腾,早晚青龙会就败光了。”
萧四无笑道:“你不希望这样?”
尤离怔了半响,“我只觉得我厌极那个女人,她想办到的,我偏偏不能让她如愿。”
那种莫名的凶光在他眼睛里,不知缘由依旧恨极,肩上随即一重,是对面的人搭上他肩膀,“良景虚,你很少跟我说这种真话。”
尤离肩膀一颤,心虚异常,然没有时间细想,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尤离下意识就摇头,然“没有”两个字却说不出来,只道:“人人都会有些秘密,我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