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月台上的谈话还在继续。
“三十鞭子而已,韩叔又没下重手!”少年侍卫不屑地撇撇嘴,看似满不在意地说道,“倒是你,我好心好意帮你,你却向我爹告状,要不是你卸磨杀驴,我爹至于让韩叔打我鞭子吗?”
易舒云知道,在忠亲王面前,齐暄是不唤“爹”或是“父亲”的,也只有私底下,在他面前,才敢稍稍放纵自己的情感。别看齐暄如今一副没心没肺的不羁模样,听说当年为了让他改口唤一声“将军”,整整三个月,他脸上的巴掌印子就没有消过!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突然就听话了,恭恭敬敬唤一声“将军”,自称一声“属下”,面上做的规规矩矩。
只是到底还是阳奉阴违,私底下不知唤“爹”唤得多热络,看似随意,却如论如何掩不去深埋眼底心底的崇敬和孺慕。
“好心好意?”易舒云几乎要被气笑,“李崇德写奏折说我不务正业,家师已经罚了我跪省!你倒好,嫌我跪得不够多,还到处散播谣言,说我夜夜笙歌!我恨不得亲手拿鞭子抽你!”
“嘁!”莫桓扭了扭身子,自然带动背上的鞭伤,他也不在意,依旧满脸傲娇道,“冰姐姐面前你也好意思说!是谁拿着我宇叔的信笑得嘴咧到后槽牙?罚你跪省跟赏你糖吃似的!既然你这么高兴,我自然成全你!”
“我自有我的想法,谁要你多事!”易舒云斜着眼睛说道。
“你的想法?”莫桓嘲笑着一股脑儿说道,“不就是想和你家先生我宇叔一起过个中秋嘛!要么你被召回京城,要么你先生到西川,李崇德的折子正好让你顺水推舟达成目的罢了!只可惜,不务正业只罚了跪省,若是要让宇叔真正生气,怕是要在公事上动手脚才行!”
一旁听着的紫衣这才明白了一切,不由得有些好笑,她家教主自小生活在阴谋诡计、生死存亡之间,别说朋友,真正能够信任人都没有几个。虽然后来拜了相爷为师,与皇上也算朋友,但到底已经长大成人且身份有别,相处上没有那么随意。
倒是半年多前认识了眼前的少年之后,二人相差十岁之龄,却好似相识已久的朋友一般,平日里互相揭短嘲讽毫无顾忌,却是难得的知心得意之人。
“我没你说的那么不识大局。”易舒云无奈地看了看笑得一脸得逞的少年,早就习惯了他的聪明、甚至带点刻薄,“你放出的风声,先生又岂会不知我的品行,罚我也不过是责我没有与李崇德好好相处,以致虽同处一地却心有芥蒂罢了。至于不配合他的剿匪计划,是我另有安排。”
(二)拆穿(下)
五日之后,东西两川交界处,吴王山。
半山岙的山道上,西州州牧李崇德正指挥着一干衙门捕快和百十来个军队士兵,吆五喝六地追赶着五六十号各色衣衫的山匪;他们身后,韩肃骑着马遥遥缀着,时不时地抬头看看,表情无奈又不耐。
山巅的留步亭里,易舒云一身玄色衣衫,批意见墨色氅衣,在山风吹拂中猎猎作响;二十六岁的擎天城主背负着双手,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山下的你追我逐,俊朗的眉眼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角的廊柱上,莫桓双手抱胸斜斜地倚靠着,同样看了会儿山下的场景,转而对出着神的擎天城主道:“都说穷寇莫追,我看李崇德追得不亦乐乎啊!君哥哥英明一世,怎么想到派这么个人来的?”
“李崇德抓经济是一把好手,西川的情况日趋稳定,需要他这样的人。”易舒云很客观地分析道,“只是打打杀杀这种事,终究不太适合他这样眼高于顶的文人,过于纸上谈兵了。”
“心眼儿也不大。”莫桓撇撇嘴,“这一次剿匪,连匪徒的主力都没找到,现在只能带人追些虾兵蟹将,不管追得到追不到,这一状他是告定了。”
“他告他的,我们打我们的。”易舒云全然不在意莫桓的话,沉吟半晌之后说道,“纵天教和晏天楼属已经摸清楚了岳岑的行踪,能不能一举将之歼灭,就看这一次了。”
岳岑,就是这股北莽匪寇的头领,他最初的身份是阿提莫夏川的侍卫长,当年随主潜入西川发动民乱;之后,阿提莫夏川事败逃回北莽,岳岑被留了下来,另作谋划。直到被易舒云和陈耿合力逼成匪寇。
听了易舒云的话,莫桓乜着眼睛笑,狡猾狡猾的,带着对于一个十七岁少年来说过于深沉的心思和情绪,却又掩饰得极好,“让我们猜猜这次李崇德会告你什么?刚愎自用?还是……私通匪寇?”
易舒云瞪了他一眼,打断道:“你当李崇德没脑子吗?还私通匪寇?别瞎猜了,我们还是去看看莫焱他们怎么样了。”说罢,再不理少年,径直离开了留步亭。
“哎……你慢点儿!”少年站直身子追上去,唤道,“披个大氅很潇洒吗?你不用担心岳岑,我家三土的左手刀很厉害的……哎……你倒是理我啊,你是不是担心我宇叔过来打你屁股啊……我跟你说……”
山道上,回荡着少年絮絮叨叨的声音,被山风吹散在寂静的秋色中。
是夜,擎天城议事厅,易舒云、韩肃,满脸冷色的莫焱、斜披着一袭黑色披风,遮住右边肩膀的莫垚俱都肃然地坐着,而北疆、擎天城、晏天楼的一众属下都静静地站在厅外的场地上。冷肃的秋风里,气氛也僵冷着。
身份复杂,但在韩肃和莫焱跟前只能算是属下的莫桓斜靠在廊柱上,似乎耐不住这份冷寂似的,开口道:“我说……岳岑也不是易与之辈,他落草半年多,被围剿了那么多次,早就如同惊弓之鸟,这次被他跑了……也没什么吧……”
真实身份是齐暄的侍卫的莫垚投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给只能站在一边的主子,莫桓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韩肃看了看易舒云,说道:“这次的事……是我们太大意,今夜我就连夜修书给王爷,得他应允之后,我们便回北疆请罪。”
易舒云摇头道,“这本是西川的事,韩将军已经助我们太多,请上复忠亲王,这件事……易舒云会向皇上请罪……”
莫焱看着两个朝廷命官,没有说话。
易舒云紧了紧双拳,俊朗的脸上有长久以来杀伐决断的狠厉,“下一次不要让我遇到他,否则,就算鱼死网破,也不能让他再活在世上!”
众人又商量了一番对策,看到夜已深沉,也不得不各自回去休息。各自散了之后的议事厅有些空旷的寂静。
易舒云一个人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连紫衣进来都没有立刻发现。一直到侍女给他的茶盏里添茶,他才回过神来,朝她笑笑。
“城主,大公子来信了……”紫衣手里拿着一张纸条,显然是飞鸽传书一类的传信。
易舒云苦笑着接过,不急着打开,撑着脑袋有些苦恼地说道:“本打算提着岳岑的脑袋去解释李崇德的奏折……这下玩脱了……紫衣,我不敢看,你告诉我吧……这一次,先生……怎么罚?”
(三)初到西川(上)
四份奏折,平放在君宇案头。人都散了,渐渐昏暗的中书阁里,一排排大得惊人的博物架显得更加高大,也使得整间房子更加幽暗。
君宇的心情并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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