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人恶狠狠道:“你难道没生眼珠子?恁是多出名的英雄好汉,都会从头到脚将我细细打量。只有你,始终没有瞧过我。那百花会中,男子以你居首,女子以我第一,而你却不向我好好瞧上一眼!”
萧峰心里也是叹息,这马夫人竟自负到这种地步,委实少见:“男子目不转睛地瞧着一名女子本就不敬,何况你又是我嫂子,我不瞧你有甚好奇怪的。这世上美貌女子多了,难道我便要一一仔细看过去?我要瞧便也只会瞧自己心仪之人!”
阿紫本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人,此时听萧峰说到心仪之人,便在一旁抢道:“我姐夫要瞧自然是瞧我姐姐,大理国镇南王的女儿,哪会瞧你这种庸脂俗粉!”
“阿紫,不许胡说!”萧峰不知纠正了她多少次,让她不要喊他“姐夫”,她却屡教不改。他委实担心再这么下去,若是有一天被慕容听见了,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波。想到此处,萧峰不由自嘲一笑,如今慕容连见都不愿见他,又谈何风波不风波的。
马夫人却吐了口唾沫大笑道:“原来咱们的乔大帮主竟是给这小蹄子迷上啦,你做不成丐帮帮主,便要做大理国公主的驸马爷,哈哈哈,委实可笑!”
阿紫又道:“就是要做驸马爷又如何?我姐姐年轻貌美,你这种面目可憎的老女人哪里比得上!”说着竟将一面镜子放在马夫人面前。
那马夫人向来已自己的容貌为最要紧之事,如今见到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竟一口气提不上来,当场便被吓死了。
辽国
如今马夫人已死,萧峰不知这世上是否还有人知晓那带头大哥的身份,总之他自己这边已是断了线索。
此事暂且告一段落,萧峰便打算去燕子坞寻慕容复,也好把……阿朱的消息带回去。
谁知阿紫在这档口竟又出了幺蛾子。原来她当初拜入了星宿派星宿老怪丁春秋门下,此次逃出门派还将门派至宝神木王鼎偷了出来,丁春秋派大弟子摘星子寻找阿紫,并将神木王鼎带回。
然而阿紫却矢口否认她身上有神木王鼎,还口口声声称自己并没有偷盗此物,最后被摘星子打了一掌生命垂危之际,为萧峰救下。
说来阿紫与她姐姐阿朱的际遇真是相似,两人皆是身中掌力生命垂危,又皆被萧峰救下。萧峰其实并不喜欢阿紫过于阴狠毒辣的性格,可是他错手杀了阿朱,心有愧疚,又答应了阿朱要照顾阿紫,他向来一言九鼎,便也不能放任阿紫性命垂危而不管。
因大夫说要救阿紫性命,必得要品质极佳的老山参才成。萧峰素来听闻长白山一带的老山参有活死人之效,便带着阿紫一路往东北方向去了。至于燕子坞之行,却又耽搁了下来。
天阶斜月凉如水,穿过木质窗柩洒在案上,斑驳诡谲。
慕容复身披单衣靠在床头,思考着白日里得到的辽国皇太叔耶律重元有意叛乱的消息。辽国若是内乱,他再于其中谋划一番,引得辽宋刀兵相加,他大燕是否能在其中谋得好处。
慕容复当日受了重伤回到燕子坞后,便不顾王语嫣那泫然欲泣的表情,将表妹送回了曼陀山庄,自己则闭关养伤。
然则疗伤需要心静,他那时被鸠摩智那一番话扰得心烦意乱,脑子里一直盘旋着自己不如乔峰云云,竟一直不得静心,反而被勾起了伤心往事,伤上加伤。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慕容复身上的伤势才得康复。
慕容复心里存了气,竟打定主意想与乔峰争个高下。武学上既无法成功,那便在其他方面做得比他强上万倍。他慕容家本就是鲜卑后裔,世代以兴复大燕为己任,财富人脉上积累雄厚,只待时机合适,便能揭竿而起,重拾大燕国辉煌。
到时他慕容复尚有登基称帝的机会,看那乔峰还如何与他相争。
慕容复虽这么处心积虑的一直想要赢过乔峰,却也没有深思是为了什么,只以为自己既然与那乔峰齐名,便不能一直比他不过,近来无论是感情还是武学,他皆矮了那姓乔的一头,这让心高气傲的慕容复如何接受得来。
自忘儿去后,他便打定主意不再与乔峰有任何牵扯,却仍旧管不住自己的心,在那英雄大会上救了他性命,也看到他与阿朱那情深意重的模样,累得自己又添内伤。与鸠摩智那场打斗,若是在他全盛时期,未必不能打败那番僧,结果又被乔峰所救,平白矮了他一头。
想起乔峰那假惺惺的关心模样,慕容复心里又是一阵怄气。他既已与阿朱相好,又何必再来招惹他,难道他想让自己与自家婢女争风吃醋吗?他慕容复即便以男身为他产子,也还未曾自甘下贱到那般程度。
此次得到辽国消息,他定要好好谋划一番,引辽宋交兵,借机兴复大燕。他不信这样还能让乔峰占得先机,这一生,他定要赢那可恶的乔峰一次。
姑苏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那日,慕容复带着邓百川、公冶乾两人轻装简从,驰马往辽国的中京大定府而去。辽主耶律洪基长年居于中京,倒把原本的上京临潢府空置着,那上京到底是几代辽主经营之地,更是辽国百年来的政治经济中心,即便新贵朝臣们皆随当今国主长居中京,可残留的庞大势力仍旧不可小觑,倒给了阴谋叛乱的南院楚王耶律重元以便利。
冬日的北方笼罩在白雪之下,皑皑如冰雪世界,静谧和谐。大定城里倒是如南方商业重镇一般人来人往,热闹得很。慕容复身披雪白毛裘,牵马行走于城里的主干道上。那裘衣领口的毛量尤其丰富,是邓百川找遍了整个大定城才找到的最佳御寒之物,衬得慕容复那张丰神俊朗的面孔尤为精致立体,街边的男女老少无不侧目而视,眼带惊艳。
北方汉子普遍高大又魁梧,带着一股子蛮霸之气,便是女子也较南方女子高上不少。慕容复身量虽也不矮,与一般北方汉子相差无几,可他那身形却较为瘦削,又是常年生活在江南水乡之地,身上掩不住地透出一股水灵之气,配上白皙精致的面容,往那里一站便是说不出的风姿翩翩。
慕容复带着邓、公冶二人来到这中京大定府已一月有余,此时他们方与那南枢密院参知政事萧保烈策马游猎而返。南枢密院乃综理汉人军政的最高官衙,设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参知政事等,为正、副宰相。萧保烈素来敬佩勇猛无匹之人,又爱游猎,慕容复投其所好,在他游猎之时借机上演了一场徒手博虎的好戏,后又一人打倒他手下数一数二的勇士,立刻得萧保烈引为知己。
慕容复在江湖上有南慕容之称,武艺之精湛、内力之深厚又岂是辽国那些只考蛮力的所谓勇士所能比拟,只是谈笑间便将他们尽数打翻在地。萧保烈见长相出众,又勇猛无敌,自是喜爱非常。近日他常邀慕容复出城骑马狩猎,颇有些相见恨晚之感。
慕容复知道辽主素爱汉人的诗词歌赋,对南枢密院总理的汉人事宜也很是看重,南枢密院的高官皆是他亲信。便是凭着这点,慕容复费尽心机结交萧保烈,并装作无意间展示了自己在诗文方面的深厚功底,终于得他承诺将自己引荐给耶律洪基。
在慕容复的计划中,他决定先得到辽主的看重,当皇太叔耶律重元起兵叛乱时,他只消在其中周旋一二,便能使得这场内乱持久下去,到那时大宋见辽国内乱自会意动,他再派人说合一二便能引宋国向辽国发兵。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在耶律洪基面前展示些才能,必能得到兵马与叛军和宋军作战,到时两国国力空虚,他手中又有兵马钱财,还怕大事不成乎?然而此刻最重要的便是见到辽主耶律洪基。
三日后,萧保烈派人送来请帖,邀慕容复去他府中一叙。慕容复正是有求于他之时,自然整装准时赴宴。
慕容复仍是那身雪白裘衣,三千黑丝以剔透白玉簪竖起,衬得眉目间丰神俊朗至极,端的是公子世无双。
踏进萧府时,慕容复因方策马飞奔过,白皙的脸颊有些微微泛红,平添一丝艳丽。
只见萧保烈神色恭敬地伴着一身着深蓝裘衣的魁梧汉子在武场赏玩兵器,慕容复走近时,也无人阻拦,想是萧保烈早有吩咐的缘故。
走到他们身后几步远时,慕容复止步抱拳道:“在下慕容复,见过萧大人。”因不知那裘衣汉子身份,他便也不好贸然称呼,虽则他心中也隐隐有些猜测。
听见他的声音,两人转过身来,慕容复这才看清那蓝衣人的模样,三十□□的年纪,一张国字脸很是威武,带着些上位者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