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诺颜很安静,不管是眼神还是脸色都很平静,冯康有些惊心,在这种时候能够平静成这样,不是哀伤过度就是不在乎,他相信主子是后者,她还没有接受皇夫已经去了的消息,他一直跟在皇夫身边,对皇夫和主子的感情看得最真切,主子不是不爱,而是爱到心底去了,突然间皇夫没了,主子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心里的那抹痛
“是朕错怪她了,朕一直以来都以为她还是个孩子,总是喜欢胡闹闯祸,行事也没个正经的,还总让自己身临险境,即使头脑聪明也很少用在点子上,她为朕在母皇那讨了个官职,是想要证明给朕看,但朕还是没看到她的好,也许,直到最后她也是怪朕的吧,不然也不会不让朕见她最后一面,不然也不会选择离开,是朕错了,朕辜负了她的一片用心”终于,清诺颜有了丝丝反应,她平日里精锐的眼眸满是哀伤,她无力地靠在座椅上,声音不大,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在跟冯康诉说
“主子,节哀”冯康伏在地上,堂堂七尺男儿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红了眼眶,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只是还未到伤心处,冯康是懊悔的,如果,如果他不答应皇夫出宫,也许,皇夫的尸首就不会失踪,主子也不会这么伤心了,他想,他是不是也做错了
“冯康,朕再问你一遍,她,真的死了?”后面那两个字真的难以启口,清诺颜闭着眼,鼻子酸酸的,有什么东西在眼眶转动,她倔强的不让它流下
“是,属下亲自探试过,那时的皇夫已经没有了气息和脉搏,况且三个月之期已过,按照医王的说法,皇夫...大限已至”尽管不想承认,冯康还是如实回答,说完,大殿又沉默了下来
“这件事先不要声张,你暗中派人尽快找到她的...尸首,其他的,朕会处理”
“是”
清诺颜深吸口气靠坐在大殿上,挥了挥手,就准备让冯康退下,他会意,低着头退到门口,刚伸出手,还没打开门,身后忽然又响起女皇疲惫且无力地声音,她说:“朕羡慕你,至少你能陪她到最后,不像朕,不像朕...”,后面什么话她没有说完,只是一个劲的摇头重复着,冯康又红了眼眶,他不敢去看女皇的表情,逃也似的打开门避了出去
那天,清诺颜在文轩殿坐到深夜,又在云溪宫待到天亮,取消了三天早朝,不管朝中大臣怎么异议,她都不为所动,直到第四天,她才现身,并发布一则旨意昭告天下,皇夫宫明希体弱多病,即日起送往皇家思鹿山庄休养
天和二年,北冥战事告捷,打了两年的仗终于告一段落,清诺宣做到了,北冥被彻底瓦解,用兵如神的大鸢二公主只用了两年就攻进了北冥楚都,她还不知道宫明希的事,在女皇当年发出那一则圣旨的时候,她也曾写信回去问过,得到消息只是让她好好打仗,等到她胜利归来,顺便带回了北冥皇室的俘儒后,女皇又做出一个让天下人震惊的举动,在承天殿外当众斩杀北冥老皇帝以及他百余个嫔妃,此事,与当年新皇登基血洗承天殿何其相似,但女皇始终不给出原因,甚至连一句解说的话都没说,就那么赐死了几百条生命
天和三年,女皇终于道出皇夫已逝的消息,下令举国哀掉,已国后的方式葬入皇家陵园,并停朝三天,说是国丧,这消息一出,又是一片热议,女皇登基三年,后宫还只有北冥质子前皇夫一名,而且两人一直没生育子嗣,其实大家都明白,撇开宫明希的身份不说,就他那小身体,能和女皇生出子嗣那就谢天谢地了,好在刚刚经过北冥战事,那个质子就死了,大家不禁猜测,小皇夫这是痛失亲人,承受不住,一下就这么去了,啧啧,女皇也够狠的,承天殿的血流成河啊,只怕这是历史上最血腥的一代帝王了吧,不过死了也好,他们可以给女皇找新皇夫,人家宫明希身份多微妙,敌国皇子,战败国的余孽,留着多多少少是个隐患,不说巴不得,至少他的死足以让人放下心中大石
朝中大臣的心思多么明显,清诺颜才宣布消息不到几个月,就有人不怕死的开始给她张罗后宫了,虽没明说是要招皇夫,不过总是三五不时提起,以及逐渐在朝堂拿出来说事了,最多的还是以丞相为首的一干人,说是她已经登基三年了,后宫不充足不说,皇嗣也没一个,他们辅佐了清诺颜的父皇,又辅佐母皇,现在都第几代来着,他们也是为了她好巴拉巴拉的
她冷哼,什么子嗣,什么后宫,她看他们是都想把自家好儿子好孙子送进宫来巩固他们地位吧,现在战事已息,国泰民安,朝中这些老顽固就开始拉帮结派了,以前她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她不可能在放任内里腐败了,对于那些大臣的苦苦劝说,她只一句话‘皇夫仙逝不久,朕与之好歹夫妻一场,即守身三年,各大臣不得再提婚事’
好吧,女皇从来都不按常理处事,自她登基以来,众人都摸不透这位女皇是怎么想的,心里那点小九九也在这句话下飞灰湮灭,既然女皇已经说了,那就等呗,女皇不可能一辈子不纳后宫吧,不可能一辈子不生子嗣吧,反正他们还有机会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又见老头
一年后,鬼医谷
“师傅,一年了,她也该醒了吧”小木屋里,一群人挤嚷于此,一个一身白衣,面容冷峻的少年冷声对身边的一个老头问道
“木桁,时间差不多了,这,怎么还没醒”白衣少年话音刚落,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也开了口,她一身简便锦衣,面容温和端装,若是仔细看,只怕会觉得很眼熟
“是差不多了,就这两天吧,哎,这小子命可真硬,费了老夫大半生功夫呢”听她两人说,鬼医谷主揪着小胡子在屋里走了圈,又上前抓起床上的人手探起脉搏来,不一会,瞪着眼说
“师傅,你的医术退步了”小小的解个毒就能让人昏睡一年多,在一年时间到了后,还给不出确切的时间告诉他人什么时候苏醒,白衣少年很不想承认这个医术不高明的老头就是她师傅
“咝,臭小子,又找打了,敢忤逆你亲亲师傅”老头不满瞪眼看向白衣少年,虽嘴上是这么说,但还是不敢动手,谁叫他这个徒弟比他媳妇还厉害
是什么声音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她感觉自己身在一片汪洋里,四周软绵绵的,想要睁开眼却没有丝毫力气,那几道声音一直在耳边围绕,吵死了,她很想把这几个人丢出去
“算了,我出去看看药煮好没”闹了一会,白衣少年白了眼老不羞鬼医谷主,抬脚就走了出去
“诶哟,这叛逆徒弟哟,真讨厌”枯木桁大叫一声跑到中年女人哪去求安慰了,妇人笑了笑,也没在意他这孩子般的行为
‘咳咳’“吵死了”缓了好一会,躺在床上的人才找到点力气说出这句话,屋里还剩下的两人一愣,抬眼朝她看去
沉重的眼皮终于被撑开,她眨了几次眼才适应这光线,还不等她再次开口,老头可谓是又惊又喜的冲了过来,粗鲁的抓起她手把了把,又在她脸上捏两下:“诶哟,小家伙可算醒了,哼,折腾是老头子了,你要是再不醒,老头子就要冲去阎王殿要人了”
一大片阴影被挡住,耳朵里传来这样一句不找边际的话,某人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想要开口,可喉咙干涩异常,她张了几次嘴都没能在说出话来,还是一旁的妇人发现情况,走到一边端了杯水来,正好枯木桁坐在床边,她把水直接递给他
等到喂完水,她情况才好了点,她跳开视线看向那个不说话的女人,徒然一惊,张着嘴重复着一个字‘女...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