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曹呈祥张口想要叫什么,但很快住了嘴,因为他的肩头被轻轻的拍了两下。曹呈祥立刻心领神会,两人只是慢慢的靠近,没有惊动读书的少年。
“重丫头,帮我寄封书信吧。”
曹呈祥没有打扰,并不代表其他人没有打扰。对面的街道拐角,一个苍老的老头转了过来,看到读书的少年,冲着她大喊着。贵人的眼中,异色似乎更浓,她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看上去单薄的少年,是个女孩。
大翰和前朝不同,或许从开国伊始,就出了两位女帝的原因,民间对男女的态度渐渐开明,女性穿着男性的衣饰成了帝都的流行,而天家也鼓励女性去读取科举。只是,千万年旧习难改,读科举,甚至是能考上一官半职的女性更是少见。贵人没有想到,在这个偏僻的城市里,居然还有位女举人,想到这里,她的唇角不由的勾出了一抹玩味的微笑。
“张大爷”少年……不,应该称做少女了,终于将眼睛从书上移开,她将柴刀放下,手掌用力的在衣衫上擦了擦,然后把书卷成个圆筒,塞进自己怀里。站了起来,从背面听上去,少女的声音清澈而沉稳,似乎还带着一丝面对客户时的谄媚的意味“您老知道价的吧?”
“知道知道。”那张姓大爷急忙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蓝布小包,一个一个数着铜板。两个都是过的苦哈哈的人,对这点小钱分外的在意,一个小心的数,一个谨慎的看,都生怕对方占了自己的便宜。终于张大爷带着几分不愿的将钱递到了重姓少女的手中。少女手掌微微一抛,那铜板相撞发出叮当的声响,让少女愉悦的笑了起来。她二话不说,一屁股坐下,从之前坐着的小几凳下拉出一个竹筒,掏出了一张削制成白色的树皮,又不知从哪摸出一段短短的黑黑的东西,正襟危坐。
“张大爷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想说的,就是给家里的婆娘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年后我就会回去……都好几年没见了,这样子也有些变,我怕她忘了。”张大爷的唇有些颤抖,想了片刻,才说道。
少女点点头,那手里的短短黑黑的东西开始在树皮上涂抹起来。而曹呈祥身后的贵人,似乎也起了几分好奇心,往前踏了几步,来到少女的身后,看了过去。
这次贵人终于看清了,少女手里的,只是一截小木炭,而她画着的,则是一张急速完成的,非常写实的画像,黑色勾勒出了光影,勾勒出对方那细小的皱纹与肌理的纹路,把握住每一处微小的细节,这需要画者多敏锐的观察力,才能在这样短短的时间里,迅速的构思和完成。贵人没有看过这种充满了力度和立体感的作画,当然,贵人也不知道,这种画法,还有个名称叫速画。她只是在帝都看过无数的大家作画,也有不一般的品鉴力,所以,她虽然惊异于这种完全不同的画法,却也立刻的判断出,里面的弊端。
“用笔无神,徒具形也。”八个字,就如玉珠落盘,虽然声音悦耳,却不让人如何兴奋。
少女用笔如风,不曾停顿,只是说道:“每个人都理解出不一样的神,只是爽了画家自己,还有一群看不懂疯子为之鼓掌。”说到此处,少女的笔终于停下,画,已经画完了。
少女将画交给了张大爷,看着他道谢离开,这才转过身来,注视着曹呈祥与那不知名的贵人。她的眼中没有对刚才事情的愤怒,非常的平静,又非常的清澈,就像是她的声音一样。而她的脸,也和她的声音一样,眉眼疏朗,除了有种干净透彻以外,非常普通,非常平淡。
这是一个清淡如水的少女。
少女的眼睛看着贵人,又看了眼搓着手朝她使眼色的曹呈祥,最后又移回了亭亭玉立的贵人身上,然后问:“代写书信?”
贵人摇了摇头。
“代画?”
贵人又摇了摇头。
少女歪着头想了想,弯着眼睛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代杀人?”这种的价是最高的,看着眼前这个遮盖了面目的女人,少女由衷的希望她是这类客户。
贵人还是摇头,只是摇得有些缓慢。曹呈祥则一个劲的擦着脸上看不见的汗水。
那开怀的微笑陡然缩了回去,少女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开始低头收拾起散落一地的柴火。于是整个定威城身份最高的两人默默无语,看着少女微弯着双眸,哼着小曲将柴火抱起来,在小屋的墙角边上堆起来。柴火没有多少,少女很快就搬完了,然后她踏进了那个看上去很破的小屋子,啪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从头到尾,没有再看过曹呈祥那边一眼。
“这……这丫头就是这个样子……”曹呈祥微微的有些汗颜,转头对贵人说道“她是个孤苦无依的孤儿,也非常的上进,城里的人都将她惯坏了。”
“她不喜欢我”贵人看向了曹呈祥,说道,她不会画那个少女的那种奇怪的画,可是她也有一颗玲珑善于观察的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贵人的话音没有停顿,这样的小人物对她怀着什么样的看法,她并不会放在心上,虽然这个少女确实有趣,也仅仅是有趣罢了“从一个孤儿到一个举人,虽然皇上对你们这边有宽裕的恩赐,但她确实是个肯用功的人,就是她了吧。”
曹呈祥连连点着头,跟在贵人的身后。贵人没有问那少女的名字,曹呈祥知道,因为那少女在眼前这个人眼中,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小蚂蚁罢了。他有些感慨的叹了一声,回头看了眼那紧闭上的木门,扭过头去,又从来路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二十八两纹银
“我不想去。”
军帐里,少女老老实实的说,她面前的曹呈祥有些头疼的按住了自己的额头。看着少女那混不在乎的眼神儿,拍着桌子说:“你今天这事干得很不地道!代杀人?说,前几日街口的那无头男尸是不是你杀的?”
少女有些茫然,脚尖不自觉的蹭了蹭地面,说道:“这生意是全城都知道的事情,杀杀城外那些不要命的蛮人与贼寇。善杀人者,不拘军籍,这是当初您下的令。”
“问题就在于,全城人都知道,但是那个贵人不知道...”曹呈祥无比烦恼的挠着头发,只觉得自己的前景无比的黑暗,简直就是惨不忍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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