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手术之前的晚上,许千寻写了好几封信,她把这些信都交给我,说:“景辰,这几封信你帮我拿着,万一我明天有个不测,你记得帮我送给收信的人。”
我伸手,拨开她额角零落的那几缕轻柔的发梢,叹了叹气。
“原来,让世尧洗尽铅华放弃刘氏企业的女孩儿是你。”
许千寻微微怔了怔,默默点点头。
我问她:“得了这个病,不打算告诉世尧?”
她又摇摇头,认真地说:“没敢告诉,本来想告诉我妈,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没说。只要一想到他们知道这事会有的反应,我就……动完手术再说,反正结果只有两个,要么好要么坏。”顿了顿,她又给自己打气,“我想我会好的,我觉得我可以。”
“明天手术你怕么?”崔景辰问。
许千寻想了想,又点了点头,“说不怕是假的……景辰如果我明天不顺利……”
我以指尖点住她的唇,“会顺利的。”
但愿如此……
6
肿瘤手术很成功,可是她失明了。
我陪她去了其他医院检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她就这样莫名其妙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不用死了,可得到的结果比死还难受。
这整整一个月来,她的手机几乎被亲戚朋友打爆了,尤其是严世尧的来电和信息,数都数不完。
许千寻不想做严世尧的女友了,因为她是瞎子,不要拖累他。
她看起来超级平静,平静到让身边的人无法平静,我紧紧观察着她的反应,深深担忧许千寻能不能从巨大的挫折中早点站起来。我安慰她说:“千寻,别太伤心,再多看几家医院,一定能查清楚,国内有好几家眼科权威的医院,我们再去看看。”
许千寻强自微笑,点点头说:“也好,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和陪伴。”说完,用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脸,慢慢哽咽。
“千寻……”我眉头深锁,明知道该多说一些安慰的话,却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她对严世尧隐瞒自己失明的真相,打电话用无理取闹的方式强烈跟他分手,严世尧很气愤。
我问她,“不再仔细想想吗?”
许千寻忍住哭意,不让眼泪继续流出来,说:“想什么,想一个瞎子还能不能配得上严世尧吗。以后,我还能不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活着我都不知道。”
崔景辰开车带许千寻回她母亲家。
她的母亲也被她失明的残酷现实深深地打击。
严世尧当日也开车来许千寻的妈妈家。许千寻躲在房间不敢见他,许母骗他许千寻不在。
严世尧迈进门,往里面看一眼就问:“千寻回来了?”
“没有,还没回来。”许母按照女儿的意愿撒谎,不禁又叹气。
许母心情复杂地送走严世尧,回来黯然关上门。
许千寻在卧室踩着空虚无重力的脚步,偷偷听着严世尧的说话声和脚步声,几乎屏住了呼吸。她不敢见严世尧,巨大的压抑猛地攫住她的心,她情不自禁的握住拳头,像只可怜的鸵鸟垂丧着头。
许千寻坚定地跟母亲说:“妈,我想好了,和世尧分手。”
她说:“除非我能看见东西,否则我就不跟他。”
我被许母送下楼,又安慰许母几句,便往自己的车子走,正驾驶车子向小区大门外行驶时,严世尧的车闯进视野,他事先挡在大门外,拦住了我的去路。我踩下刹车,原来严世尧并没有走。
严世尧下车摔上车门,神情严肃地让我下来,我迟疑片刻,也下了车。
明知道许千寻是严世尧的,可不知为什么,忽然之间,我只想自私一点,我望了望严世尧的脸色,道:“世尧,你没走。”
严世尧绷着脸庞,平板地说:“千寻在里面是不是。”
“对,她是回来了。”这一次,我没犹豫。
微风吹拂在我们脸上,彼此之间的气氛忽而被对峙般地分子笼罩。我也搞不懂自己了,他喜欢许千寻,还很喜欢,我发现就算她失明了,我也不在乎,反而更放不下她。
和许千寻朝夕相处两个多月,我对她的了解更多了,她单纯,但她不像自己小说里自嘲的那么傻,她简单,但她不像自己形容自己那样诙谐幼稚。许千寻的内心有很多想法,她冲动矛盾,还心软可怜,心疼自己,却更心疼别人。她竟然对严世尧的感情那么在意,那么深。
她每天都拿着严世尧迈巴赫的车标出神好久,一直在思考自己和严世尧要不要在一起的问题。而我,居然在听她说要和严世尧分开的时刻,暗暗窃喜,这太邪恶了。
严世尧是我的好朋友,许千寻是好朋友的女人,我却想劫走好朋友的女人,真不仗义。
严世尧咬动下颌,深敛眉宇,似乎猜测到什么。确定地质问:“她和你在一起?”
我侧过头,脸庞强牵起一丝笑容,尽量轻松地坦白道:“对,最近她是和我在一起。说实话世尧,我真的也很喜欢千寻。”
风云涌动,空气变得凝固,严世尧抬起冷冽的眸子,里头清清楚楚传递着的危险的讯息。愤怒之感骤然燃起,砰地一拳,重击在我的车身!
他拿出手机,咬牙切齿地拨许千寻的电话,许千寻不接,便拨许母的电话,许千寻母亲接起电话,严世尧便森然若寒霜般地放话:“让千寻出来。”
“我知道她在里面,让她出来。”
许千寻缓慢地在楼道里走出来。她装得镇定,相当吃力地假作正常地走到单元门口停住,刻意忽略严世尧,说:“景辰,你过来。”
我和严世尧同时迈动脚步,许千寻又道:“严世尧,我不是说了分手,你以后别来我妈这了。”
她别过脸不看那边,严世尧一股火气窜上大脑,眸光转冷,大步流星地向她跨去,将许千寻瘦弱的身躯拽进怀里!
“你胡说什么?”严世尧愤愤责备。
“景辰!”许千寻慌忙伸手向我求救,不敢被严世尧发现眼睛问题,我立刻握住她求助的手,将她从严世尧身边拉过来,许千寻立刻离开严世尧奔进我的怀抱,主动依靠到我身上,这一举动狠狠地在严世尧心口刺了一刀!
而顷刻间,更震惊的,在严世尧的注视下,许千寻掂了脚尖抚摸着捧住他的头颅,深深地吻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