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噘着嘴对胡狼摆了个“嘘”的动作。
输了一招的龙雀十分不服,在她想要继续做点什么之前,我拦在了她面前。
“技不如人,就得学会隐忍,去舱里自己反省一下。”
虽然不喜欢摆出一副监护人的嘴脸,但我还是努力让自己严肃了起来。龙雀露出了一点点委屈的样子,然后跟着我下去了舱里。
倒不是说我真的想要教育她,而是因为这种小孩子式的打闹既幼稚又没有意义。其实龙雀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刚才的事情,是因为嫉妒还是占有欲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所以我想让她好好想想,至少以后不会为这种事情莫名其妙的付出不可逆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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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龙雀,我也该做点大人该做的事情了。
躲了一整天,我终于逼自己走进了初邪所在的隔间。洛奇蹲在门边,手里拿着匕首在地面上轻轻划拉着。他坐的位置很阴险,如果有不速之客进来的话,很容易就会被他无声无息的割断脚后跟。
“行了,你去找小猫玩吧,她在车顶上。”我对他说。
“瓦琳娜两个小时后过来接班,你能行?”洛奇用很冲的语气问我,不过我知道他平时说话一直都这个德性。
我挥了挥手,于是他便拧着眉头窜了出去。
我向屋里看了一眼,初邪正斜躺在隔间深处的单人床上,捧着一本书打发时间。自从她醒过来之后,话一直很少,连问题都很少问。这种不正常的宁静和令人揪心的冰凉正是我感到畏惧的原因。
我也没说话,只是斜倚在了洛奇所坐的地方,将神宫驻在了双膝之间。我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神宫上面,并用冥想中的剑招占据着脑海中的位置。这种练习对培养刀意有着出人意料的效果,在发现这点之后我已经坚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是对现在的我而言,集中注意力而不去观察另一侧的女孩实在是有些困难。
沉默持续了大约半个多钟头,当那边传来书本合上的声音的时候,我才将目光挪了过去。
初邪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将书往枕头上一扔,然后看向了我。
“你说自己是我男友,到底是不是骗我?”
我看着她,刹那间觉得问出这种问题的女孩是如此可爱。
“你自己就是个骗人专家,问这种问题有意义么?”我轻笑。
初邪令人意外的露出了抓狂的表情:“我就是超级奇怪啊!我怎么可能喜欢上像你这么闷的男人啊!上路以后就一句话不说,连一点最起码的关心都没有!难道我就找了这么一个不知冷暖的家伙吗!?”
听着她的抱怨,我一时间竟然愣住了。女人所考虑的事情,大概男人一辈子都想不到。
“我……其实……”
“好了好了,你不用解释。”初邪伸出手阻止了我绊绊磕磕的回应,“你就说说吧,咱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又怎么走到一起的?”
这个问题就好像核弹一样炸在我的脑袋里,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处境比想象中要可怕太多了。
难道让我把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她么?可是我没办法告诉她那时她心绪的种种变化,更没有办法让她相信我现在的心意。所以,那个问题的答案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说出口。
看着我的表情,初邪忍不住开始揪起了垂在自己的胸口的头发。
“这个都不能说嘛!?你简直是……简直让人无语啊!”
“等你自己想起来,或许会明白我不说话的原因。在这之前,你想怎么样都好……”我勉强说道。
“那你随便说点什么不行么?!一天都没人和我说话了呀!!”
原来女孩抓狂是因为这个,我算是略微放松了一点。趁着这个机会,我必须做点什么。即使不能恢复原本的关系,我也至少要让初邪对我敞开那道屏蔽陌生人的铁门。
“我就说下我们第一次约会的事情吧,想听么?”
初邪瞥了我一眼,想了两秒,然后露出了一丝调皮的微笑:“讲吧。”
“是你的点子,一定要让我开着飞艇去灰凡恩……”
“灰凡恩是哪里?”
看来她失去的记忆比预期还要多……
“那是里奥雷特的城市,影族王城。其实我是挺反对的,毕竟太危险了。可是你说没关系,我也只能顺着你来。”
初邪若有所思的盯了我一会:“……好像是我会做出来的事情,嘿嘿。后来呢?”
“后来,你用一个吻与影族的王城领主换了想要的情报。和我约会之后的第一个吻……”
我带着一点酸涩回想着当时发生的事情,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精彩。而初邪瞪着眼,脸颊开始变得微红。
“你……胡说八道!”
我摊开手,摆出无可奈何的样子:“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
“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别开玩笑了!”
听到她的话,一股烈焰从我胸口不知不觉的升腾了起来。
“或许你觉得很不可思议,可是你就是喜欢我。你为了我放弃了很多很多东西,为了我的安危,甚至连最宝贵的梦想都可以放在赌桌之上!是我改变了你,而你也改变了我。两个人相互改变着,相互靠近着,这不就是恋人之间最应该发生的事情么!?或许现在在你眼中我像是一个不可能的选择,而这也就是我所恐惧的东西。我害怕自己会失去你,失去我现在最珍贵的东西!”
初邪看着我,眼睛里萌动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我的胸口起伏着,在一同长篇大论之后,丢失掉的理智慢慢的发出了抱怨的声音。
虽然说出了很多或许不该出口的事情,但是我觉得自己并不会为之后悔。如果只有真心能够获得她的信任,那么这就是我的努力了。
初邪站起来,向我靠近着。她伸开双手搭在了我的肩上,然后踮起脚尖吻了我的嘴唇。
一股如释重负之感占据了心神,我试着去拥抱她,却被她后退一步而躲了过去。她看着我,咬着嘴唇,一直退回到床边。
我胸口翻动着难以抑制的情绪,往前一步想要重新拥有她。可是在我行动之前,我惊讶的看到她的眼眶里涌起了泪水。
初邪坐到床上,不住的用手背去擦脸,眼泪止不住的流着。我感到不知所措,像一个被扔进了原始森林的孩子。
然后她哭着说了一句话,一句让我全身冰凉的剖白。
“可是……我还是喜欢我哥啊……”
第五十六章、危机笼罩
初邪对我的态度延续着之前的不瘟不火,我也没有再继续尝试让我心堵的交流。
她重启了她的回忆,然后把我这个不速之客从自己的感情中剔了出去。我忍不住想,也许这对初邪是一件好事。
没了我之后,就没有什么横亘在她曾经喜欢的人前面了。很多原本没有可能的事情都会变得顺理成章,我只能看着她一点一点的走远。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一天她会恢复力量和记忆,然后把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变成一场滑稽的喜剧。只希望在这之前,她不会和燃墟发生什么。
抱着这种想法的我就好像是一个幼稚的小孩子,为了得到一件东西而思索着各种无聊又无力的法子,这让我对自己感到厌恶。不过被这种感觉占据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我并没有打算放弃。
为了清空脑袋里的负面情绪,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直到处乱转。有的时候会像之前一样在车顶上空想,有的时候则会下到迁徙的平民之中百无聊赖的走上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我发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事实,在以这两艘悬浮飞艇为核心的迁徙队伍中,除却初邪之外,我的衔阶是最高的。为了保护初邪的安全,我几乎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房间,所以整个队伍令行禁止的权力就落到了我的身上。
属于反抗军的战士有三百人上下,反抗军旗下后勤人员的数量大概是两千。这些人由上至下全面控制着随队的难民,高达十数层的悬浮飞艇就如同新人类之中的权力,阶层分明。
当队伍远离了黑城基地,又遥遥难及前军的时候,我手中的权力在一瞬间到达了我从没有掌控过的程度。
我的一句话,或许能够决定这几万人的生死。这种权力在握的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奇异。虽然不能说不好,但总归有种令人不安的感觉。由于怕做错事,所以干脆什么都不做,这就是我现在的状态。
我们在行进了五天之后到达了第一个基地a-02.a-02已经人去城空,这个基地对我们唯一的意义就是水源了。我们用半天的时间补充了生活和工业用水,然后继续上路。
我们穿过一个接一个由旧反抗军用生命构建的聚居地,不断前进着,慢慢的接近了我曾经作为支援部队指挥官最后战斗过的地方。
d-08前进据点。
那个地方发生过不少事情,那些事情我的回忆中从来没有淡去过。然而那些回忆中并没有什么美好的东西,所以我并不喜欢去挖掘它们。
我们继续前行,然后在距离d-08大概一百多公里的地方,一片岩丘林立的荒野,我看到了令人心颤的景象。
当时我正站在飞艇上面自顾自的研习刀术,阿杰他们在不远处跟龙雀做着基础练习,而小猫和洛奇则呆在我的另一侧百无聊赖的打发时间。飞艇周围嘈杂的人声不易察觉的安静了下来,接着是艾琳娜发出的一声惊讶的叹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片岩丘我曾经来过,十多米高的枯黄色岩石如林木一般从地上拔起,走在其间能感觉到两旁的岩树像丛林一般向自己压迫过来。而现在,枯黄色的岩丘上多出了新的颜色。
密密麻麻的尸体被高高的钉在岩壁之上,远远看去仿佛圣诞装饰品。那些尸体已经风干了,萎缩的牙龈和双颊褪出了白森森的牙齿。他们被什么东西当胸穿过,摇摇晃晃的挂在人们的头顶,失去了生命力的四肢随着风不断摩擦在石头上,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
数量太多了,多的让人头皮发麻。这些人的尸体连绵不断的遍布在每一块硕大的岩丘上,和岩石本身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早已经干涸的血液在这些尸体的身下涂抹着痕迹,像是破碎的黑色旗帜。
我第一想到的是里奥雷特,然而前面的队伍完全没有类似的情报传递过来,说明我的这个猜想并不成立。如此想来的话,这一切都是人类自己做的。
我感到了一股极端的愤怒和失望。新人类历尽坚信才踏上了回归的道路,而在这条道路上我们所做的第一件值得记入史册的事情,就是一场自相屠戮和残暴展览。
一千人?两千人?我根本就数不清挂在岩壁上的尸体的数量。我想不出是谁做的这件事情,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在做完这件事情之后还要大费周章的把死者的尸体钉在高处。
先是惊讶,然后是愤怒,紧接着是疑惑。但是当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我又觉得事情可能没有我想象的这么简单。
或许这些人是违背了反抗军条例的罪人?他们都是罪有应得?
可是这种数量……这种手段……我实在是难以想象事情的真相。唯一能够弄清内心疑惑的办法就是亲自去前面查个清楚。
初邪就是这么想的。
车队继续在岩谷中穿行着,青年们在一旁窃窃私语,而随队的难民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寂静。或许他们是被吓住了,当没有力量的人们看到这个景象的时候,恐惧会远远比我们这些战士要旺盛。
苏裳用自己的单手揽着初邪的腰抱她飞了上来。初邪落下以后皱着眉头揉了揉自己肋部,大概是苏裳勒痛了她。
“你现在没能量,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苏裳的能量等级你又不是不清楚。”我责备道。
苏裳在旁边不安的攒了一下手,但我也知道这不能怨她。初邪提出来的要求她也只能照做。这段时间她算是和初邪最熟稔的存在了,整个新反抗军的状态都是苏裳讲给初邪听的,日常的生活也都是她在照料。
“你带我去追大部队。”初邪没有理会我的责备,她干净利落的扔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行。大部队鱼龙混杂,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用鱼龙混杂来形容前面的队伍其实是不合适的。数千万人的概念不亲眼去看是无法体会的,绵延足足三四十公里的人海,里面可以隐藏的危险几乎没人能预料的到。
“我衔阶比你高,所以我说的话对你来说是命令,你必须执行。”初邪没有给我阻止她的权利。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们俩大概会吵起来,或者由她一顿撒娇将我搞定。可是现在……
我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从幻想中回过神来。
“你也不会想死在莫名其妙的人手里吧?安全方面的事情,你还是多配合我一下,可以吧?”我努力让自己理智一些。
“这是自然的。”初邪的心情似乎微微爽朗了一些。
我点头:“虽然不知道你打算干什么,总之你需要把自己的行程告诉我,我会派人做斥候,然后安排安保措施。”
初邪无意识的用手指绕着发梢,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往往代表思考陷入了某种窘境。
“我要先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她抬手虚指了一圈周围挂满了尸体的岩丘,“如果反抗军内部出了问题,我必须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