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睡了个回笼觉,懒洋洋地起床,肚子咕咕叫,饿了。
叫了婢女来伺候用膳,随意一问,发现四姨还没回府。
“还没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六娘打开窗子往外看,居然已经天黑。王家夫人向来不好客,她被阿母拖着去过几次,常常没喝上两口茶对方就拉了脸一副要送客的模样。难道今天阿母带去的绫罗还真讨了对方的欢心?
“什么?走了?”
双手拍门拍到红肿嗓子叫到沙哑,才有个小沙弥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丝缝隙。阿来见是先前迎她们的那位,便赶紧询问情况。没想到对方说四姨插了几炷香捐了点香火钱之后叫了两位师兄帮她拿篮子,早走了。
“可是去了王家?”阿来焦急地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阿来心里大叫不妙,又沿着小路滚下山去。她这满身泥泞一头杂草,路上歧县的百姓见了都绕着走,显然是将她当成了及锡来的流民。
到了王家巷口,还未等上前叫门就被两位护院给叉了出去。
“不长眼的瘟骚奴,竟敢来此撒野!”
阿来顾不上摔疼的屁股,连忙爬起来叫住他们:“我不是及锡人,我是谢府的花匠!”
听到阿来的歧县口音以及谢府二字,两位护院顿住脚步回过头来打量她,问道:“谢府的花匠怎么这副鬼样子?”
阿来急切道:“小仆随府中四姨出来敬香祈福,在桃源寺分开时四姨说要来拜访贵府夫人,小仆来的路上遇到流民才扮成这副模样。敢问二位大哥,我家四姨可曾来过?”
两位护院相互看了一眼,摇头道:“流民闹城大家都躲起来了,谁还出门寻灾祸?今日没人来访,更不曾见到你家四姨。我劝你还是回府里问一问吧。流民在北城生事,你家四姨可能已经回府了。”
听见两个护院的话阿来如遭重击,脑子一阵阵发胀。如今最后的一丝希望只能寄托于四姨改了主意真的早早回府。
天色已晚,在匆匆回谢府的路上阿来一面要谨防流民,一面又心急如焚。心中不断祈祷能在府中看见安好的四姨,千万别出事。
第7章神初六年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我阿母呢!”
阿来带着一身的伤和忐忑,气喘吁吁地回到谢府时,一上来就被六娘当头棒喝的质问敲得恍惚。
“四、四姨没回来吗?”
“我问你呢,你倒反问起我来了。阿母和你一块儿出去的她去哪了你心里没数吗?而且这脸上身上是怎么回事?掉到猪窝了吗这么脏!咿!别靠近我!”六娘捂着鼻子嫌弃地将她往外挥。
阿来是真的慌了,根本没工夫和六娘拌嘴。四姨离开桃源寺时还叫人帮忙提篮子,说明她的确是要去王家的。可是王家没有,桃源寺也没有,这一路上她都有留意,没见到她的踪影。
流民骚乱城里已经是人心惶惶,四姨平日里颇为谨慎,肯定不会冒险和流民冲突。加上有两位桃源寺的和尚陪同,就算遇险多少也有抵抗之力,或许是被困住了一时难脱身。
快步穿梭在谢府专门给下人走的内侧回廊中,去找她阿母的路上阿来脑子里一时一个想法,不断为“四姨现在是安全的”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
推开木门唤了声阿母,却见房内除了阿母之外,云孟先生居然也在。他们俩面对面站着似乎在说什么,阿母骁氏转头看她时如青锋一般冰冷的眼神生生将她往后推了一步。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阿母,而且……她怎么会和云孟先生在房内独处?阿来脑子里生出个模糊的结论,立即将其打破。
顾不上去猜疑别的,阿来将发生的所有事告诉给骁氏,骁氏听完后怒道:
“出了这种事为什么你还一个人在外面找了这么久?耽误了多少时间你知道吗?出事之后你该马上回来通报,谢府人多倾巢出动马上就能覆盖大半个歧县,可现在……平时闯祸的时候倒是机灵,怎么到关键时刻犯糊涂!”
骁氏常年干农活个高肩宽皮肤黝黑,五官被岁月磨得粗糙,依旧能看出年轻时好容貌的影子。平日里她极少这么严厉训斥阿来,一旦心急长眉倒竖着实吓人。
阿来知道她着急,说话也重了几分,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我知道错了,阿母您别生气了。”
云孟先生没说话,摇了摇扇子打算离开。
“云孟先生,请留步。”骁氏叫住他。
云孟先生回头看她,骁氏思忖着什么,片刻后像下定了决心般道:“行,我答应你。”
“哦?”云孟先生眉峰略抬,似乎有点意外。
“不过,作为交换的条件,你也要答允我一件事。”
云孟先生走了,骁氏拉着还在恍惚的阿来一块儿去找主母,要将四姨的事尽快禀报给她。
扶着一瘸一拐走得满头是汗的阿母,阿来一直劝她慢点走,别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