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一身晚霞归家的薛医师在小巷里绕了几圈路之后,路过了这个的说好听点是朴素,说难听点是陈旧破败的小酒肆。
巨大的凤翎梧桐枝叶茂盛,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尖细碧翠的叶子温柔摇曳着。夏季浮躁的风从小巷外吹进这个院落,在这棵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巨树下盘旋然后逐渐冷静。
在树冠下的若隐若现的就是这个酒肆的霸气得让人一震的招牌,只有两个字,与传说中存在过的神兽国度之名相同。
朱雀。
薛半夏细细观摩起这个两层楼高的小酒肆——褪色的墨绿酒幌在二楼窗户上认怂地插着,脱漆有虫眼的门扉轻掩,入眼之处却极其干净,就像一个疲惫沧桑的洁癖老男人。
“哐当”,瓷器打碎的声音之后,一股隐约的酒香从门内逃窜出来。
嗯,还是个懂酒的老男人。
薛半夏扬眉,撩起下摆,门也未敲,径直推开门,第一次踏进了朱雀楼。
——的后门。
后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闲得发慌的薛医师帮朱雀楼的墨老板整治了一个打翻酒坛闹事的伙计,墨老板为表感谢就请他喝了一碗自酿米酒。
那碗米酒不过是墨老板的即兴之作,却让薛医师多年后都无法忘记。
细腻微甜的口感,没有一般酒的烈度,却有着酒的热度,喝完之后整个胃部都是暖的,一碗下去,百骸俱畅。
朱雀楼售卖的酒都是自酿,且比其他酒家来得便宜,这引来了诸多号称“乌云城最顶尖饮客”的人。
薛半夏则认为,这群平均年龄应该在七十左右的顶尖饮客除了年龄顶尖,品味还真是一般。
不过,跟这些被岁月磨砺却保持着趣味的老头在一起,听他们吹牛谈笑,薛医师倒是很享受,一来二去间便成了朱雀楼的常客。
朱雀楼的墨老板是个很有趣的人。
他说出来的话总是可以让那些老头气得跳脚,但仔细想想却发现他说的是实话,并且还挺有道理,每次吹胡子瞪眼地回家,第二天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来。
薛半夏还挺爱看他整人,喝到兴致高昂时也会跟他讨教二三,甚至还能斗斗嘴。
明明从未见过,却莫名熟悉。
当被雨淋透的小捕快找来的时候,一身绯红的薛半夏跟墨老板正在针对鲛绡为什么会五颜六色一事谈论得热火朝天。
“你去药铺找素衣,他最近闲着呢。”他朝小捕快挥挥手,一看就知道正在兴头上,根本不想走。
“你还不是闲着,而且比他更闲。”朱雀楼的墨老板讥讽道。
薛半夏眼睛一翻,睫毛低垂,侧过脸去,假装没听到。
“薛医师,老大说您离得近。”小捕快连忙补充。
墨老板手指捏着青玉杯轻晃,道:“你这小孩,真是老实。你这样说啊,他是绝对不会去的。”
薛半夏的酒杯顿了顿。
“那我该怎么说?”小捕快天真地问,“您教教我?”
猛喝了一大口酒的薛半夏差点被呛到。
小捕快你是单纯还是心黑?
“你该说薛医师您医术高超,有妙手回春之法,起死回生之力,这世上只要有薛医师出手,将死之人可以跳舞,躺进棺材的人可以放歌。”墨老板瞟着薛半夏,捏着嗓子学小捕快清脆的声音,却又不怎么像,反倒像个阴阳怪气声音粗糙的大婶。
小捕快用手使劲捂住嘴不敢出声,无奈眼中喷涌的笑意已经出卖了他。
然后他就看到了薛医师半睁半阖的眼睛,以及完美到可怕的侧颜,小捕快一阵心跳加速,赶紧扭头看向墨老板方向。
墨老板有些狭促地看着薛半夏,那一眼,风流妖冶,根本不像是该出现在这个长着一张古板脸还留着长须的老板的眼神。
小捕快有些心慌,却不知道为什么。再看过去,墨老板又是那副古板的样子了,之前那一眼仿佛只是小捕快眼花。
“不去。”薛半夏其实根本没有看谁,只是半眯着眼睛喝酒,窗外雨声淅沥,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雨天出门的感觉并不是很舒坦。
“可是——”
作者有话要说:
锵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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