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到即使身处最美妙的故事中也依然该死地清醒着,清醒地知道这都是南柯一梦,纵使梦中有千年轮回,也都是幻象。
梦醒了,我还是我,没有你。
那小调明明应该是一首情歌,在薛藏雪哼来却成了哀乐。
放着任何一个乐师都无法忍受这种惨不忍睹的调子,可是没有人出来指出。
哈。
小调结束在薛藏雪的自我嘲笑中。
他几乎笑到直不起腰来,笑到眼角溢出了泪,笑到嗓子沙哑疼痛。
重华花瓣重新开始下落,再一次落到薛藏雪的身体上。
薛藏雪抬头,眼前竟是炎狼谷南端。
这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地方藏着一小片不为人知的芳草茂盛之地,长着高大的粉白重华树。
天阴,看样子还会有雨,他要等的人还没来。
果不其然,细雨淅淅沥沥下起来。
薛藏雪半边肩膀靠着那棵树,反手抚摸着树皮,身后传来极为熟悉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因为知道那是谁。
可等待他的并不是一个熟悉的带着温暖气息的招呼。那是一把剑,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的剑,突然插入了他的胸口。
明明只是一剑而已,快速果决没有任何花哨的一剑。可是那感觉,确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似乎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他一愣过后竟迅速闭上眼睛,像是拒绝看到之后的画面。
“咔…咔…”
一腔热血被冰凉的剑刃冻结。
“你终究是不懂事。”和剑气一样冰冷的声音。
是谁在说话,如此阴冷,令人瑟瑟。他终于还是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个男人欺身靠近,将手轻轻放在他的后颈,慢慢抚摸着,像抚摸一只小宠物。
那双笑起来会弯成月亮的温柔眼睛,反着毫无感情的剑光。
薛藏雪想要念出他的名字,可那两个字在他舌尖滑过,明明该是温柔缱绻的发音,此刻却带着不可置信的疼痛感。
这几年断断续续见过几面,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人,他已经不是那时的小先锋了。
他是将军。
有着高大结实的身躯,穿着黄袍披着雄狮金甲,耀眼得像是太阳的飞廉将军。
薛藏雪年龄不大,身高却并不矮,但面前这个男人比他还高将近一个头的高度。此刻他以俯视的姿态看着他,带着冷血的属于光明堂,属于光明执法者的高傲。
树林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好几个穿着白袍的光明使者,远远望着他们,像是无情的监督者。
“你告诉我什么是懂事?”薛藏雪怔怔看了他金甲正中阴刻的那头威风凛凛的雄狮头颅很久,缓慢地扯出一个讥诮的笑容,“假装没看见这一切,什么都不过问?还是做你光明堂之刀剑,屠尽我灵犀之人?”
“你果然无法理解我,”男人遗憾地说,“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高傲的离乡之雪,你哪有半点当年风采?”
看薛藏雪不说话,他的表情越发冷漠,居高临下的眼神中竟逐渐充满了厌恶的情绪。
薛藏雪猛地抬头,无颜面具终于在此刻碎裂,一半挂在脸上,一半摔进水滩,露出鬓角到眉际那条狰狞的疤痕,一头乱发被雨淋湿搭在眼睛上,纵使脱去了外衫,可现在这一身旧衣依然是撕裂多处,血迹斑驳陆离,自己现在的样子还真是糟透了呢。
“哈哈哈。”
薛藏雪忍不住开始笑,似乎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笑得不能自已。他全身都在颤抖,泪水悄然爬满了脸颊,也不知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
这就是来自光明堂的回馈?果然与众不同。
男人依然一脸厌弃地看着他。
那胸口的剑尚未拔出,伤口在颤抖中撕裂得更加厉害,血迹在衣衫上迅速蔓延,但倚在树上的那个人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
笑过之后他慢慢垂下了头,没有再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乐师保护协会:所以你们知道乐师最不能惹的是谁了吧?
乐师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