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当时和黑希斯一起出现在那个地方,其实并不是一开始就被雇佣来寻找梅尔菲斯的。我们食影者和dreams有另一项重要交易,黑希斯就是dreams寄存在我这里的人质,可是你杀了他,杀了他和他部下所有人。没有任何其他的目击者,所以dreams的人认为是我们毁了约杀了人质。」
「别开玩笑了。」
我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你为什么不和他们实话实说?」
「我当然会实话实说,所以才任凭他们处置,跟他们回杜加德城。」
原来是这样,一切都说通了。
「可是他们看起来并没有打算和平的处理这件事情。」
「是的……看他们那种无所谓的样子,大概和他们回去的话一定会被杀掉吧……dreams的人似乎已经不准备继续顾忌食影者的存在了。」
潘朵拉一边说一边坐到了篝火的旁边,用胳膊拢着膝盖,然后用手去触摸跃动的火焰。我先是想要本能的喝止她,随即看到了她手上套着的铠甲护手,便释然了。
「你似乎是在变相承认我救了你一命……」
「这是事实。」
「你有没有向组织里问我的事情?」
我问了一个很艰难的问题。
「问了。看来你和我们组织里不少人都有仇呢……」
「曾经和同伴杀了两个你们的人,还重伤了毒烟,肯定是有仇了。不过我所说的并不是这个。」
「姐姐的事情?毒烟已经和我都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让她长眠吧,你也不要找毒烟报仇了。」
我很惊讶与潘朵拉对挽歌这件事情的淡定,她可以原谅毒烟自然有她的原因,这我理解。可是她竟然没有恨我,这才是让我意外的事情。
「不管挽歌做了什么,我都相信她是清白的。所以毒烟要为他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潘朵拉无奈的笑了一声,「那么你呢?你背叛我姐姐就不需要付出代价了么?」
「如果我要付出代价的话,大概就是要为她复仇吧。」
「你要做什么事情我不想管,也不想评论对与错。我只是要警告你,我们组织里面已经把你列为了非常有针对性的目标。」
「真是兴师动众啊,我记得鲁恩希安曾经对我的通缉令完全不感兴趣来着。」
我半嘲弄性的说道。
「鲁恩希安不感兴趣不代表其他人不感兴趣。食影者三将军里面除了我以外都想你死,这还不够么?」
我对这个消息还没有心理准备:「我原以为只有毒烟而已。另一个人是谁?」
「食影者三将军,我、毒烟和断尾。他们两个人里面,还是要算断尾对你的怨念最深了。我在提起你名字的时候,他差点杀了旁边一个多嘴的手下。」
一个熟悉的名字,这个名字足足让我沉默了半分钟。
「我还从来不知道断尾也认识你,他从来没有对我们提起过你的事情。」
潘朵拉说。
最初见到断尾的时候,他是一个d级的小佣兵,唯唯诺诺的跟在阿纱嘉的后面,像所有年轻的富有想象力的初级战士一样做着不切实际的梦。可是再听到他消息的时候,他竟然成为了食影者里最强的几个人之一。
「他现在多少级了?」
「我们食影者排名靠前的人早已经不测【神都】的等级了。断尾是在几个月之前刚刚晋升到现在位置的,他加入食影者也绝对不超过一年。」
「很难让人相信……他竟然可以成长的这么快……」
我有些不甘心的说。
「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疯狂,还不到5级的时候就一个人跑到了深渊里面。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和一个里奥雷特签订了完整的契约,然后在单挑中杀掉了让他看不顺眼的上一个将军。」
是因为对我的仇恨才让他蜕变成了那个完全无法想象的样子么?如果是真的话,他的仇恨到底有多么恐怖?我实在是无法说清楚。
也许在他看来,是我在他面前抢走了阿纱嘉。可是那时候我只是不想让他成为我们的累赘而已。如果他跟来的话,紧接着的那场我和保罗之间的战斗里,他就会死掉。可是谁知道呢?大概我错了吧,这个谁都说不清楚。
就在我叹息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我带你冲出来的时候,你似乎叫了一个名字,水墨。那是谁?」
潘朵拉看向我,眼睛里映射的火苗在跳着舞。
「水墨,【幽鬼】第一任团长的名字。很抱歉,那时候我已经神志不清了,认错了人。」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创建【幽鬼】佣兵团的人的名字,可是……
「认错人?我记得他不是死了么?」
「他的确死了。不过他和你都是龙族的人,而且长的有些像。」
我点了点头,「听名字就知道了,不是龙族的才怪。有人告诉我他是出了车祸。」
潘朵拉用手在火焰中轻轻抓了一把,然后让点点火星从自己的手指缝中升上了夜空。
「水墨、鲁恩希安、爱丝弥蕾还有姐姐原来是最好的朋友,出生入死了很多年的死党。姐姐和他们一起玩这个游戏的时候叫上了我,那时候我年龄还小,只知道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瞎跑而已……」
女孩回忆着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眼睛里一片混沌。
「我们在外面都是黑暗世界的佼佼者,而【神都】又是最能发挥人类潜能的地方。能量和魔力这两种东西让优秀的人和愚蠢者之间的差距变得更加明显,他们四个在游戏里简直是所向披靡。后来水墨说了一句,'我们建个公会玩玩吧',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然后他们几个约定,谁先到达零级就当会长……呵呵,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获得了最高的等级,但是水墨的脾气和品性最好,大家就选了他。那个时候,dreams的破霜、仙魔城堡的赌徒保罗、思灭者的燃墟……都还是很普通的高级战士。」
「公会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强以后,牵扯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他们四个仍然是相互之间最信赖的朋友,可是为了公会未来的发展方向,矛盾也变得尖锐了起来。公会那时候涉及的业务金额已经庞大到了几乎没办法掌控的地步,牵扯的利益集团太多,我们毕竟是黑暗世界的一份子,当黑暗膨胀的太快,属于白日的人们就一定会感到恐惧,然后将矛头从彼此之间转向我们。」
「水墨就只是想随便玩玩,走到哪里算哪里;鲁恩希安觉得继续发展下去公会一定会遭到灭顶之灾;可是姐姐和爱丝弥蕾认为公会发展到这个风口浪尖的地步,不继续变强就会意味着毁灭。他们四个人谁都说服不了谁,还打了好几架。虽然不是拼命,但是大家的火气都变得很大。」
我完全可以想象,当初的【幽鬼】随便拿出一个中坚力量的战士就是当时的梅尔菲斯这种水准的杀手,无论是哪个势力都会感到恐惧。面对这种问题,谁都没办法确定哪种方法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只能坚持自己所相信的事情。
「水墨的车祸是一切的导火索。有人用鲁恩希安的联络频段联络水墨在外面世界的某个地方见面,然后他在那个地方出了车祸。爱丝弥蕾查出水墨的通讯记录以后,就给鲁恩希安定了罪。」
我皱起了眉头,「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幽鬼】还会分裂?」
「因为当初鲁恩希安把联络频段借给过姐姐,他争辩说那次通讯是姐姐发出去的,并不是他。」
我听着潘朵拉的描述,却无法相信她对挽歌的描述。
「鲁恩希安无法证明他说的话!而且那个撞死水墨的司机呢?难道你们就没从他身上掏出情报?」
潘朵拉苦笑了一声,「别开玩笑了。如果一个杀手想要干掉对方的话,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破绽么?录像里那个司机在做完这一切之后立刻就被杀掉了。公共的监视摄像头记录下了当时的场景,姐姐就在那个地方,是她在事后亲手干掉了那个司机。她做了伪装,但是脖子上的项链却暴露了她的身份。那是爱丝弥蕾亲手做的,他们四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特制的那一条。」
面对这种确凿的证据,我就算想要为挽歌分辩也无从下手。
「爱丝弥蕾说那个录像是鲁恩希安蓄谋已久伪造出的证据,而鲁恩希安则想让挽歌出来对证,然而挽歌却带着水墨的尸体失踪了。这更加坚定了鲁恩希安的猜测,爱丝弥蕾和姐姐一起栽赃了他;可是爱丝弥蕾却一口咬定鲁恩希安已经将姐姐暗杀了。」
「爱丝弥蕾的亲信和鲁恩希安的直属战士最后将矛盾和猜忌演化成了内战,很多人死了。爱丝弥蕾的弟弟就死在这场内战里,是被鲁恩希安失手杀掉的;我有很多朋友也死在了那场战斗里面。有人说姐姐在那段时间出现过,但是却再一次失踪了。直到最后,【幽鬼】不堪重负,谁也没办法承担相互厮杀所带来的后果,公会终于分裂了。」
潘朵拉在叙述这段往事的时候,平静的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可是,我读的懂她的悲伤,一个人见证了自己钟爱事物的毁灭,那种心死的感觉我并不是不理解。
「所以你相信是你姐姐做的?」
「这不是我相不相信的事情,这是事实。」
「你就这么相信鲁恩希安?」
潘朵拉美丽的眼睛终于露出了伤痛,「如果我不相信的话,就是在欺骗自己。姐姐那天问他借联络频段号码的时候,我是唯一的目击者。」
「可是如果连挽歌自己的妹妹都没有站在姐姐这边,为什么【幽鬼】的人还会认为错的是鲁恩希安?」
「他们选择相信挽歌和爱丝弥蕾的,然后把我想象成嫉妒姐姐而献身给鲁恩希安的堕落妹妹……你觉得这是很难想象的事情么?」
听着潘朵拉灰暗哀伤的话语,我觉得心口堵得很难受。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该选择相信她。或许她真的就是一个满嘴谎言,演技极佳的恶毒女人。可是如果她不是呢?
大概梅尔菲斯当初让我放弃追寻这些事情是对的……这一系列的仇恨,真的是没有尽头的深渊。没人知道自己所相信的是不是正确……什么是误会,什么是真实?没人说得清楚,人毕竟只是人类而已,没人可以成为神。
挽歌的死让我融入了这个世界的深处,可是当我渐渐发现挽歌的事情是我一己之愿所无法动摇的时候,我已经无法从这个世界自拔了。
我现在可以坦然的接受这一切,因为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并不会后悔来到这个地方。是的,我后悔背叛了挽歌,但那并不是因为我仍然留恋我曾经在外面世界所拥有的东西。
「挽歌以前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我一边重新用汤勺开始搅拌汤锅里的东西,一边问。
「姐姐很爱笑,但是不爱说话。她喜欢摸我的头发,也喜欢哼歌。」
我认识的挽歌不爱笑,也从不哼歌。她为什么会隐居在我所居住的地方,我仍然没有答案。我只知道我对她的记忆并没有任何的改变。
我和潘朵拉都陷入了沉默。她依旧伸着手轻轻玩弄着篝火,就好像在把玩什么艺术品一样;我则盯着咕嘟咕嘟沸腾的汤汁,似乎想要从冉冉的蒸汽里看到什么真实的东西。
「你的名字就是潘朵拉?还是游戏的id?」
我随口说。
「是杀手使用的代号,姐姐用的也是。」
「挽歌的真名叫什么?」
我听到自己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道。
「蕾拉。很普通的名字。」
「蕾拉……」
我轻轻念着那个女人的真名。我知道,也许这个女人在我生命中的位置从这个时候就将慢慢淡去了。当复仇这种东西变成了没有意义的事情的时候,心里会觉得特别空虚。可是我没有,因为时间早就已经将我心里的空虚冲刷干净了。
我会永远铭记着那个女人给我的吻,也会在毒烟再一次出现的时候举起自己的剑。但从这一刻起,我将不再为别人而活。
潘朵拉伸手从我手里拿走了汤勺,尝了一口。她轻轻抿了抿嘴,然后将汤勺还给了我。
「我要回组织去了。谢谢你救了我,贪狼。」
「你姐姐从来没向我道过谢。」
「嗯。那也许是因为她想要偿还你什么东西,可我不一样。下一次见面或许我们就是敌人了,所以现在必须道谢。」
我点了点头。潘朵拉对我抬了一下手,然后转身向黑暗中飞了过去。
「喂!」
我看着她的背影叫了一句,「汤怎么样?」
她没有回头,只是从黑暗中传来了她柔软的声音,没有掺杂任何波动的声音。
「苦。」
************我熄灭了篝火,坐在黑暗中,一口一口喝着自己炖的不知为何而变得苦涩的肉汤。
知道了很多事情,但是我的脑子里现在却是一片空白。肉汤在喉咙里流淌着,我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我仍然不相信挽歌会背叛自己的朋友,但也许梅尔菲斯的答案才是正确的——很多事情我们根本就不去要去相信或者怎样,我们所认识的人也不会因为我们相信与否而发生任何改变。挽歌就是挽歌,她的亡魂纠缠了我这么久我才找到答案,总感觉多少有些惭愧。
小龙雀从飞艇里跳了出来,手忙脚乱的拿着碗去抢我面前的肉汤,就好像我也会和他们似得吃光所有的东西。
梅尔菲斯也扶着门框走了出来,他脸上依然疲惫,但是我觉得身上的伤应该已经不碍事了。
「吃独食,会烂舌头。」
他一边发出讥讽的声音一边也拿了汤碗挤到了锅的旁边。
他们两个盛了满满的两碗肉汤,淅沥呼噜的吃了下去,然后又去盛。看着他们的吃相,我有点儿意外。
「不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