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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月三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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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这里的麦海,就是那个样子的。”叶新铎走回来拉他的手,田埂上还有一些未化的积雪,所以走上去有些湿滑,何愿呆呆地听他说着,忘记了去挣脱那只手。

“很美,下次你可以来看看。”当两人又再次往前走的时候,叶新铎又补充了一句。何愿下意识“嗯”了一声,然而答应之后才从气氛中品咂出有些暧昧的味道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叶新铎,而后者也正看着他,他背后的天空碧蓝高远,使得那双眼睛此时此刻看上去有一种浓烈的情愫。

“有、有空的话……”何愿被他的眼神抓摄,有些慌乱地补救了一句,然而不知为何他话一出口又有些心虚,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而叶新铎却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他将何愿的手腕紧紧攥着,然后转身向着山脚下那条蜿蜒绵长的道路大步走去。

只是那些完全靠人们上山下山踩出来的路根本算不上是路,完全就只是没有植被的泥地而已,何愿哪里经受过这样的考验,每一步都走得歪歪斜斜根本没办法跟上轻车熟路的叶新铎,最后叶新铎没有办法,只能往上面走两步就回过头来拉他,这样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爬到了一个半山腰比较平缓的地方。

何愿的汗都已经流下来了,他发愁地看了看仍然高耸在眼前的山体,然而叶新铎却并没有接着往上爬,而是转身朝着旁边的玉米地里走去,一人多高暗黄色的玉米秆非常密集,很快就将他的身影完全遮挡起来,何愿害怕自己被一个人丢在这里,于是也顾不得自己气喘不匀的样子,又赶快跟着他往前走。

虽然之前看叶新铎带着他进山他就猜到了叶家父母十有八九是土葬在了山里,但作为一个城市里长大的人他还的确没有真正见过早就被淘汰的土坟,他原以为要走到山顶,但没想到穿过那一片玉米地,就看到了倚靠在两棵杨树下并列的坟包。

这两个青石砖砌的坟包显然是近几年又翻修过的样子,做工很新也精致,前面两块石板上刻了名字和忌辰,还有椭圆的黑白照片。

比叶新铎晚一些走过来的何愿这么一看连粗气都不敢再喘,扶着膝盖整张脸都憋红,而叶新铎却显然并不很在意的样子,他用镰刀先把周围的野草割掉又清扫了石砖上的灰尘,然后手脚麻利地四处捡了一些枯枝和玉米秆,在坟包前的空地上架了一堆,掏出打火机点燃了。

何愿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他,火堆的热气使得眼前的景象扭曲,他不知道在这样的境况下能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叶新铎的脸他也并不觉得非常悲伤,他想起自己每年带着何意去公墓探望父母的时候,他也很难在妹妹的脸上捕捉到什么强烈的情绪,因为他知道反观自己也是一样的,失去至亲的彻骨之痛已经蔓延了太多年,生活迫使他们必须要往前看向前走,悲哀强大绝望更甚,但它们总能被时间冲淡和击垮。

想到这里何愿的心里也生出一些好奇来,他与何意失去父母的时候自己已经接近成年所以靠着变卖父亲的公司和房产生活上实际并没有吃许多苦,但叶新铎呢?他原本出身就看得出贫寒,与祖母相依为命可见活的并不宽裕。何愿这么想着又朝火堆那边走了几步,他望了望石板上的时间又看了看那两张因为年代太过久远所以模糊不清的照片。

叶新铎的父母看的出来都完完全全是普通人,母亲算得上娟秀父亲则是标准的庄稼汉,两个人去世的时间前后只差一个月,年份是距今十五年之前,何愿默默计算了一下,十五年前叶新铎也不过十一岁十二岁的样子,他的心脏微微下沉,脸上露出了悲哀的神色。

而一直蹲在火堆旁的叶新铎突然站起来走到了何愿旁边,他像是犹豫了很久才决定这么说,何愿从来没有听过他这么没有底气的声音:“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何愿茫然地抬头看他,叶新铎的这句话他听懂了但又好像完全没办法理解,他应该记得他么?但是这个记得又该从何说起?

“你曾经到这里来过的,你忘了吗。”叶新铎也望着他,他的表情非常真诚而专注,那双黑色眼睛里流露出的情绪令人无端心悸,“十五年前,我们见过的。”

何愿瞪大了眼睛,他感觉自己的认知和记忆都出现了可怕的错乱,叶新铎的声音令人信服但是他却根本无法调度当年任何细枝末节的记忆,十五年前是自己在读中学三年级的时候,那个时候父母还都健在,父亲经营出版社而母亲在做电台的播音员,他有任何契机会到这么遥远的山村里来吗?

叶新铎眼睛里的神色黯淡了一些,但他显然并不准备放弃:“那一年我父亲在镇子里的工厂做工,因为操作不当被机器绞断了双腿,送去医院之后工厂主拒不负责也不肯承担手术费用,最后我父亲因为脏器衰竭死在了ICU里,从那之后我母亲在法院和监察机构四处奔走状告工厂主,然而他们背后的势力太大,我母亲非但没有讨得任何说法和赔偿,还在某一天出门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太过于惨烈的回忆让他嘴唇微微颤抖,“第二天凌晨镇子里的公安局打来电话让村长带着我奶奶去认尸,说我母亲前一晚跳河自尽,但可笑的是我后来从她的背包里找到了一本买给我的参考书,再说她那样的人,如果不是被人扔进河里,怎么会自己往下跳。”

“新铎……”何愿没办法听下去了,他拉了一下叶新铎的衣袖。

“不,这些都没关系了。”叶新铎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他眼睛向山下朦胧在晨曦里的村庄望去,“我母亲死后的第三个月,我奶奶从村子里学校的校长手里拿到了一大笔钱,那是足以偿还所以医院的债务包括我父母丧葬费用之后还绰绰有余的巨款,我和奶奶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钱,就装在校长的旧皮包里,连着那个皮包给了我们。”他突然自嘲一样笑了笑,“我整整三天没有睡觉,确切的说是不敢合眼,我怕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是一场梦,我原本已经做好了辍学去城里作童工的打算,然而一夜之间我可以继续念书甚至念中学,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把我砸的眼冒金星,我根本没办法相信这是真的。后来老校长告诉我这笔钱是一个大老板在听说了我们家的事情之后资助给我的,他说他会负责直到我大学毕业的全部学费——”

“……那是我爸,”何愿声音颤抖,叶新铎的描述太详细也太触目惊心,使得他终于迟钝地唤起了一些父亲死后就一直刻意被自己尘封的记忆,“对吗?”

“是的。”叶新铎点头。

“我记起来了,”何愿看着他有些激切却又压抑着情绪的脸,可能是山风太冷了让他哪怕站在火堆旁边还是觉得脸颊针扎一般地刺痛,“那年我爸说他资助了一个全省第一的贫困生,入冬的时候还带着衣物来探望过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我。”叶新铎缓慢地说,他的眼睛里突然滑落出透明的泪水来,他永远不能忘记在失去父母之后的那个冬天,他跟年迈的奶奶在村头的公路边见到了那个恩人和他的妻子,还有那个穿着白色羽绒服围着大红色围巾像是画报里一样精致白皙的少年,他在大雪里笑着的样子让十二岁的叶新铎完全看呆了,他很想去跟那个看起来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说句话,但是他又太过于自卑甚至连伸出自己那双粗糙红肿皮肤皲裂的手的勇气都没有。

何愿第一次看到叶新铎如此时般的样子,他把自己全部自尊和坚强铸成的铠甲砸碎了把那里面隐藏多年柔软的地方给自己看,这份柔软不令他震慑是假的不令他动容也是假的,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叶新铎会任劳任怨地陪伴自己,而一直以来想不明白的关于“他为什么喜欢自己”的问题好像也得到了答案,他看着叶新铎在自己面前突然流泪的样子,像是无数冰凉的匕首从四面八方捅进了心脏。

“我该早点想起来的。”他说着抬起手去帮叶新铎擦脸上的泪水,树枝燃烧的灰烬在风中像是雪花一样四处飘荡,“还有我父亲死后我没有继续他的善举,也是我的过错。”

“你的遭遇我也都知道,”叶新铎摇了摇头,他抓着何愿抬起来的那只手,声音非常诚恳,“我考上省内重点高中之后给何先生写了信,回信的是他的秘书,说何先生出了意外,他的出版社也很快就要卖掉了,高中三年我一边在省城打工念书一边打听你的消息,后来我听说你在杭州另起炉灶,我就一心考到了那里。”

何愿有些愕然地望着他:“你只是见了我一面啊。”

“我起初只想报恩,”叶新铎将脸颊贴在何愿冰凉的手背上,“学校给了我很多机会但是我都拒绝了,我一心要加入悦意,做什么都没有关系。但是没想到我毕业那年你刚好在招助理,我本以为这是个偿还恩情最好的途径,但这些年过去,与你朝夕相处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真心。我爱上了恩人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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