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少龙知道经过此一误会,两人的关系亲密了很多,不过由于琴清长期守寡,无论心理和生理都很难接受“得寸进尺”式的冒犯,适可而止道:“那就最好了,现在我要和嫣然入宫觐见储君,琴太傅要和我们一道去吗?”琴清忘了自己的事,讶道:“什么事要劳动我们的纪才女呢?”纪嫣然这时盛装而至,三人边说边行,坐上马车,入宫去了。
在小盘的书斋内,聚集了小盘的权力集团里最重要的几个人。项少龙、李斯、昌平君、王陵。琴清,与小盘一起聆听得到邹衍真传的纪才女详述五德终始说。
纪嫣然坐到小盘右方首席处,以她一贯洒脱恬逸的风姿,娓娓为各人道来说:“五德转移;治各有宜,而符应若兹。所以能一统天下者,必须得到五行中其中一德才成。五德就是金木水火土,每德到了一定时期就会衰落,而另一德就会代之而兴。黄帝得的是土德;接着是木克土;故夏禹得木德;金克木,裔扬得金德;火克金,冈文王得火德;现今周朝衰败,乘时而起的,该是克火的水德了。”
小盘听得目射奇光,嘀喃念道:“水克火!水克火!”王陵生性谨慎,道:“老臣知道邹大家学究天人,但终是一家之言,未知是否有任何根据呢?”
纪嫣然美目流转,登时使室内包括小盘和项少龙在内的男人,无不心迷神醉。淡然自若道:“五行之说,早见于‘尚书’之内;所谓水日润下,火日炎上、木日曲宣,金日从革,土爰稼樯是也。自古以来,便有‘天有六气,降生五味’之说,五味就是金味辛,木昧碾,水味咸,火味苦,土味甘。故音有丕,是为角、征、宫、商、羽;味有酸、甘、苦、辛、咸:色则青、赤、黄、白、黑,均舆五行相配合,相生相赳,循环不休。”
坐在她旁的琴清接入道:“孟子也有言:‘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由尧舜至禹汤五百有余岁。由汤至文王五百有余岁,由文王至孔子五百有余岁,正是五德交替的现象。”李斯哂道:“孔子顶多只是个贤人,那有资格称王者,我看该是轮到储君了。”
小盘大喜,但又有点担心自己非是这“新圣人”,皱眉道:“孟子口中所指每五百年多便出世的王者,只是空口白话,怎样才可拿来打击吕不韦的谬言?”项少龙笑道:“靠的当然是宣扬的手法和才女干爹邹先生的权威,试问谁比邹先生更有资格判断谁是新圣人,那到别人不心服呢。”顿了顿肃容道:“我们便利用这五德终始说,同时推行李大人草议三公九卿的新官制,定可重整朝政,不让吕不韦肆无忌惮的横行下去。”
纪嫣然笑道:“这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因为《吕氏春秋》采的是各家之言,其中包括了干爹的五德终始在内,其中的《应同》篇便记载了‘凡帝王者之将兴也,天必先见祥乎下民。黄帝之时,天先见大蝼。黄帝日:土气胜,故其色尚黄,其事则土换等语。又说代火者必将水,天且先见水气滕。水气胜,故其色尚黑,其事则水。’所以只要我们借吕不韦宏扬‘吕氏春秋’之势,只采其五德之说,明褒实贬,吕不韦亦只好有苦自己知了。”
小盘拍案叫绝道:“如此就好办了。”王陵仍有保留,怀疑地遗:“刚才纪才女不是说过五德转移时;新圣人出世,必有符瑞之象。如黄帝见大蝼,文王见火赤鸟衔丹书集干周社,若储君不得符瑞,恐怕仍不能今天下人心服哩。”
项少龙来自二十一世纪,最清楚这类宣传和愚民手法;暗想什么汉高祖斩白蛇起义,说穿了都不过是这类手段,灵机一触道:“这事容易之极,只要储君往祭某河时,我们使人炮制一条能在河面翻腾的黑龙,像尼尔斯湖怪……嘿!没有什么,只要略露背脊,我们即可指其为符瑞,那一切不合理的事;都有了支持了。”昌平君皱眉道:“这事说来容易,但假若被人揭穿了,岂非是天大笑话。”
项少龙想起了周薇的兄长周良这造船专家,又想到纪嫣然的越国巧匠团,笑逍:“这事包在我身上,这黑龙只要有几下动作,迅即隐去,我们便大功告成了,保证没人可以看破。”
小盘眉开眼笑道:“这事拜托太傅了。”转向纪嫣然道:“寡人若得水德,定须有仪式和各方面的配合才成,请才女为寡人拟定计画,以便到时执行好了。”旋又肃容道:“此事只限今天与会之人知悉,若寡人发觉任何人漏出消息,必会追究,绝不饶恕。”众人俯首领旨。项少龙又涌起荒谬绝伦的感觉,想不到与吕不韦的斗争,竟会转到宣传造势这方面去,这可说是另一场的心理和精神之战了。
第六章、青楼争风
开完了这历史性的会议后,昌平君硬把项少龙由绝不情愿的纪嫣然和琴清两女手上抢了去,到了昌平君在宫内的左丞相官署时,昌文君早在恭候他的大驾。关上门后,昌文君搂着项少龙肩头,大笑道:“少龙真厉害,一回来就让我们占了上风,管中邪之前整天来缠着大妹,结果大妹稍早遇到你后,就喜孜孜地说你要来提亲,要我们赶快准备哩。”昌平君也伸手搂上项少龙眉头,笑道:“看来连琴太傅都对少龙你动了春心,嬴盈你也是手到擒来。少龙以后也要教教我们这两个未来大舅子才行。”
青春活泼,火辣刁蛮的嬴盈,对项少龙来说是与善柔不同风情的刺激,想到那晚在帐中的香艳风流,也为了大局着想,是该尽快把这小妮子娶进门来。昌平君续道:“听说吕娘蓉自己坚持要管中邪和你再拚一场,胜了后才肯嫁给他。”
昌平君道:“现在我们摆明是要和吕不韦对着干了。不若大干他一场,挫掉管中邪的威风,那就一切均可迎刃而解了。”项少龙苦笑道:“但若要我打败管中邪而去娶吕娘蓉,那我情愿输掉算了。”
昌文君笑道:“放心吧,就算杀了吕不韦他都不肯把宝贝女儿送你,其实也不用公开和管中邪比武决胜,只要在某方面硬压下管中邪的气焰就够他受了。”昌平君气道:“现在咸阳最霸道的人,就是仲父府的人,人人都敢怒不敢言。少龙能一挫他们的威风,亦是大快人心的事。事实上我们这批人,无不等待你回来为我们出一囗气的。”
项少龙振作精神道:“好吧,今晚你们给我在醉风楼订个酒席,指明要单美美和归燕两人陪酒,我们就去大闹他娘的一场,顺便讨回我应得的飞龙枪好了。”两人大喜,忙去安排一切。
项少龙乘机脱身回府,问起周良,才知他去了找心目中的鹰王,尚未回来,算算日子,这家伙去了足有半年。担心起来,找了周薇来问话。不知是否受到乌果的爱情滋润,周薇神釆飞扬,美艳惊人,见到项少龙,颇有点不好意思。项少龙嘱她坐好后,问道:“周良兄为何去了这么久呢?”周薇道:“大哥为了找寻最好的猎鹰,必须远赴北疆,来回至少要四个月,尚要费时寻找,还要看看有没有运道哩。”
项少龙苦恼道:“我正要找他帮忙,这怎么办才好呢。”周薇精神一振道:“家兄晓得的事,小薇亦懂得一二,不知是那方面的事悄呢?”
项少龙怀疑地细察她充满信心的神情,道:“你懂得造船吗?但那非是造船那么简单,而是……我不知怎么说才好了。”周薇欣然道:“大爷放心说出来好了,我们周家世代相传,男女均熟知水性和造船之事,小薇不会差过家兄多少呢。”这回轮到项少龙精神大振,把做假黑龙的计画说了出来。
周薇听得眉头大皱,好一会才道:“若是由人在水底操纵,此事并不困难,难就难在如何在水底换气,若冒出头来,岂非要立即给人揭穿了。”项少龙道:“我早想过这问题,但却是不难解决:若使操龙的人头脸全给龙体罩着,只在龙身开个呼吸的气孔,加上远离岸边,任谁都难以识破,但这龙必须有很好的浮力,能在水中组合和拆除,那就可不留痕迹了。”
周薇奋然道:“这事就交给小薇去办吧:啊,真好?小薇终可以为大爷出力了。”项少龙欣然道:“乌果不是待你更好吗?”
周薇玉颊飞红,跪伏地上道:“一切全由大爷作主。”项少龙笑道:“那就成了,乌果好该成家立室了。”
回到内堂后,向乌廷芳说了乌果和周薇的事,乌廷芳欣然领命,负起安排两人嫁娶的重任。项少龙逗着项宝儿玩了一会,又去夸奖了纪嫣然,才由田氏姊妹侍候沐浴更衣,赶回官署去。
此时都骑军上下均视项少龙为英雄偶象,见到他态度极为恭敬。到了办公卫署,却见不到荆俊。滕翼道:“小俊去了找鹿丹儿,噢:差点忘了,小俊央我求你为他说亲,今趟看来他是非常认真哩!”项少龙喜道:“只要鹿丹儿不反对,一切都应没有问题,不过最好由王陵提亲,比由我去说更是适合。”
滕翼道:“鹿丹儿现在爱小俊爱得疯了,怎会有问题,但我认为最好由你和王陵一起去向鹿丹儿的父母说,那才是给足女家脸子。”项少龙坐了下来,点头答应了,想到赢盈的事,笑道:“一事不烦二主,干脆请王陵也顺便帮我去昌平君那提亲,来个双喜临门!”滕翼笑应道:“现在昌平君当左丞相后,诸事顺利,若你们亲上加亲就更好了!”
项少龙笑道:“我们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去削吕不韦的权威。”接着把假龙的事说了出来。滕翼赞叹道:“这一着比硬捅吕不韦几刀更厉害,自吕不韦悬金市门,我便担心他会公然谋反。此事宜早不宜迟,你打算何时进行?”
项少龙道:“一俟黑龙的事解决后,立可择日进行,看来都是春祭时最适合;所以定要在这两个月内炮制一条黑龙出来。”滕翼道:“都卫控制在管中邪手上始终不大妥当,最好能把他扫了下来,听小俊说仲父府的人愈来愈霸道,不时有欺压良民的事,管中邪当然包庇他们,想想就教人气愤了。”
项少龙想起以前在二十一世纪闹事打架的日子,笑道:“他们硬吗?我们就比他们更硬,今晚二哥有没有兴趣陪我到醉风楼闹事呢?”滕翼哈哈大笑,欣然道:“我正手痒得很,这半年来我比你勤力多了,正想找管中邪来试剑,只怕他作缩头乌龟吧。”
项少龙一看天色,道:“一个时辰后,我们在醉风楼见面,现在我想找蒙骛谈谈心事,只要能令他对吕不韦生出半点怀疑之心,我便算成功了。”
遣退下人后,蒙骛定神看了项少龙一会,叹道:“若项大人是来说仲父的不是,最好免了。”顿了一顿,眼中射出歉然神色,淡淡道:“我蒙骛本是齐人,昭王时入秦,一直受秦人排挤,受尽辛酸悲苦。至仲父主事,才有出头之日,仲父可说待我恩重如山,他纵有百般不是,且就算要了我父子三人之命,我蒙骛也绝不会皱上半下眉头。若非念在少龙曾舍命保着武儿和恬儿,我今天绝不肯让你跨入我将军府的门槛,但也是最后一次了。”
项少龙愕然道,“大将军原来早知那件事了。”蒙骛眼中射出悲痛之色,缓缓点头道:“当日我曾反覆问起武儿和恬儿洛水旁密林遇龑一事,自然知道其中别有隐情,不过事情已过去了,现在亦不愿重提,项太傅请吧!”
项少龙想不到他对吕不韦愚忠至此,不由心中火起,长身而起,淡淡道:“人各有志。项某人难以相强,只望大将军分清楚侍秦和侍吕不韦之别,免致祸及子孙亲族。告辞了!”言罢大步往正门走去。蒙骛暴喝道:“留步!”
项少龙停了下来,冷笑道:“大将军不是想留下我项少龙的人头吧!”蒙骛霍地起立,沉声道:“我蒙骛一向恩怨分明,更不惯使卑鄙小人的行径,仲父虽是热衷权利,说到底仍是为了保命。试看历代入秦当权之士,谁能有好的下场。仲父只是迫不得已罢了!若少龙肯捐弃前嫌,我可代少龙向仲父说项……”
项少龙摇头苦笑道,“太迟了,自他意图陷杀我等,再至毒杀先王,使人害死徐相,气死鹿公,已与储君和秦国军方结下解不开的深仇,蒙大将军现在只能祈望他能成功谋朝篡位。否则就是株连三族的大祸,话至此已尽,本人以后也没有兴趣再提此事了。”蒙惊显然不知吕不韦毒杀庄襄王和害死徐先的事,色变道:“你说些什么?”
项少龙哈哈一笑,透出说不尽的悲愤,再不理蒙骛,大步走出厅外。人影连闪,蒙恬蒙武两兄弟左右扑出,跪在他身前,齐声道:“太傅!”项少龙愕然道:“你们在门外偷听吗?”
两人双目通红,愤然点头。项少龙扶起两人,低声道:“千万不要让你爹知道,迟些来找我吧!”这才走了。
项少龙踏人醉风楼,一泣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在四名俏婢的簇拥下迎了上来,谀笑道:“奴家春花,欢迎项大人大驾光临!”四婢拥了上来,为他脱下外衣,服侍周到。荆善淡淡道:“伍楼主是否急病去世了,为何见他不到呢?”
项少龙心中暗笑,知道伍孚放意避开,同时知他必会通知吕不韦,求他保住自己这涤小命,转头向众铁卫道:“今天伍楼主请客,你们可到楼下尽情玩乐,但却千万不要吃下有毒的酒菜。”荆善等那还不会意,齐声欢呼,拥入楼内,累得春花慌忙遣人招呼,又惶恐地道:“项大人说笑了,酒菜怎会有毒呢?”
项少龙好整以暇道:“那就要问你们的归燕姑娘才知道了,她不也是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