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祸躲不过!我与修罗教迟早有一战,就让他们来吧!」
吴老道:「殿下所言不错,但现在却不是时候,相反,殿下想要举事的话,还需要修罗教的配合才行!」
朱三略微有些吃惊地道:「前辈此话何意?」
吴老神秘地一笑道:「殿下莫急,且先回答老臣一个问题。」
朱三道:「何事?」
吴老微浊的双目中陡然射出两道精光,一字一顿地道:「殿下既已知道自己身世,可愿承继先辈之遗志,洗刷逆贼朱棣强加的冤屈,重继正统?」
朱三大惊道:「前辈的意思是……造反?」
吴老摇摇头道:「殿下所言差矣!殿下乃是洪武大帝嫡系子孙,乃我大明皇室正统,而当朝昏君朱祁镇乃是逆贼朱棣之后,殿下理应取而代之,此乃匡复正统,何来造反之说?」
朱三听罢目视着前方,长久沉默不语,一双手缓缓地搓着座椅的扶手。
朱三毕竟是一个小人物出身,活动范围仅限于古田镇的方寸之地,即便得到疯丐传授邪功后,提升了实力,但朱三最大的愿望也只是重现当年万花节大会之盛况,征服众多美人而已,而现在吴老所说的却是争霸天下、谋夺帝位之事,这是朱三从未想过的事情,他甚至直到现在还未完全接受自己是皇室遗孤的身份,这一下要把他推到潮头浪尖上,自是无法慨然应允。
吴老乃是身经百练之人,怎会看不出朱三眼中的迷茫与忧虑,他缓缓站起身来,双膝跪地,长长一拜道:「大明江山岌岌可危,以朱祁镇之昏聩无能,必不能扶大厦之将倾,解万民之疾苦,即便殿下不取,也终被外族所取,还望殿下不辞辛劳,担负起复兴大明之重任,重现先祖之荣光,只要殿下一声令下,臣等愿意誓死追随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尚布衣也跟着跪地长拜道:「臣等愿意誓死追随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三忙站起身来,去扶吴老与尚布衣,吴老却坚辞不起,而是涕泪纵横地道:「殿下若是不肯担此重任,那老臣活在这世上也毫无意义,还不如跪死在殿下面前,以报先帝之恩!」
朱三见吴老说得决绝,心知不答应无法收场,于是叹道:「我非不愿担此重任,只是心中尚有一些疑虑,所以沉默不语,舅公和表舅且先起身,我们慢慢商议。」
吴老见朱三松口,忙站起身来,三人重回各自座位坐下,吴老道:「殿下可是担忧势单力薄,无力争夺天下?」
朱三道:「舅公目光如炬,朱某佩服,此确是我心中所虑,以我目前之实力,尚不能确保立足于江湖,何谈争夺天下呢?」
吴老反问道:「殿下目前之情况与洪武大帝当年之情形相比,谁强谁弱,孰优孰劣?」
朱三犹豫了一下道:「此事不可一概而论,洪武大帝当年虽然窘困,但当时乃是乱世,群雄并起,逐鹿中原,而如今天下已定,百姓皆安居乐业,不愿再起纷争,纵使我实力比当年的洪武大帝稍强,也无法撼动天下局势。」
吴老并不直接回答,反而微微一笑道:「殿下可曾听过驱虎吞狼之计?」
朱三不无茫然地道:「某实不知,还请舅公赐教!」
吴老道:「此乃三国时荀文若献于曹孟德之计,让刘备与袁术互相攻击,吕布生变,从而坐享渔翁之利,如今亦可用之,只是殿下要想使用此驱虎吞狼之计,先得养虎!」
朱三再问道:「如何养法?」
吴老站起身来,朗声道:「如今天下虽然表面太平无事,实则暗流涌动,当朝皇帝朱祁镇宠信宦官王振,朝纲混乱,四海皆怨,而北方瓦剌日益强盛,其太师也先野心勃勃,多年来对中原虎视眈眈,只待中原稍有异动,便会举兵犯界,而中原最大的变数便是修罗教。老臣近几年一直暗中调查修罗教之底细,发现修罗教乃是契丹皇室后裔创建,多年来修罗教一直暗中蛰伏,发展势头却甚是猛烈,不仅笼络了不少黑道豪强,而且在各大名门正派中都有暗线潜伏,甚至还收买了不少贪官污吏为其所用,可谓黑白通吃,其志向必不在统一武林,而是在图谋复国。
殿下虽是皇室之胄,但尚且势单力薄,不足以成事,而修罗教的崛起正好为殿下创造了一个良机。殿下可借对付修罗教之名义,将各大门派和江湖中人联合起来,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树立威望。在这个过程中,修罗教的实力强弱就至关重要了,若是修罗教实力太弱,不能引起各大门派的重视,殿下就师出无名,无法联合武林各派,修罗教也无法引发内乱,让瓦剌有可趁之机,这就是老臣所言养虎的缘由。反之如果修罗教实力太强,就会养虎为患,反噬自身,导致局面失控。所以殿下既要放任修罗教壮大,又要适当打压,在控制修罗教的同时,凭借打压修罗教的行动发展自己的实力,提升威望,待到瓦剌按捺不住大举入侵,朝廷疲于应付外患之时,殿下再联合武林同道,一举荡平修罗教,届时以殿下皇室正统之身份,挟荡平异教之威名,举抵抗外患之大旗,昭告天下,必能号令天下群雄,驱逐鞑虏,重夺帝位!」
一席话说得朱三心潮澎湃,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道:「舅公此言如同醍醐灌顶,让朱某茅塞顿开,只是要想起兵的话,光靠武林中人恐怕不够,就算号召义兵,也还需兵器补给。」
吴老大笑道:「殿下不愧为帝室之胄,骨子里流的是洪武大帝之血,思虑就是周到细致,连起兵所需都考虑到了。这些对于别人来说难于登天,但对于殿下来说却并不难办!」
朱三惊道:「此话怎讲?」
吴老解释道:「第一、四大世家世受皇恩,其家族之主都会鼎力支持殿下,目前林家已然衰败,只余其三,但仍然不可小觑。南宫世家和慕容世家乃南方豪门,所在之地皆是富庶之地,钱粮颇多,而燕京的西门世家乃是朝廷特批的兵器制造之所,每年提供给边疆将士的兵器战甲逾十万之多,足可以装备数只精良之师,若能再拉拢冉冉升起的蜀中豪门唐家,那胜算就更添一分。其二,老臣在江湖中游历数十年,交游甚广,可以助殿下一臂之力。其三,我常家虽然家道中落,但门生故吏依然遍布四海,云南军中就有不少故旧,家兄常茂避居广西后,于当地开枝散叶,子孙也都有所建树,且广西地处偏远,民风彪悍,士卒悍不畏死,殿下举兵时只需亮明身份,老臣那几位侄儿必定响应,老臣再到云南军中策反一番,殿下便可得到两只精兵,再有江南钱粮和燕京兵器之助,必能势如破竹,一举成功!」
朱三听罢信心大增,如同吃了个定心丸,不无感叹道:「此皆是先辈之福,朱某实在受之有愧!」
吴老道:「殿下此言差矣,正所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殿下乃是天命所归,何来受之有愧之说,待到殿下平定天下之时,他们自然也少不了封赏。」
朱三点点头道:「舅公此言有理,朱某心中再无挂碍,就依舅公之计行事吧!」
吴老喜道:「好!老臣就等殿下这句话,只要殿下有心,不愁大事不成,我们先了结采花贼之事,具体细节容后商议。」
朱三道:「好,我和小虎依旧去城外密林寻找采花贼的线索,稍后再议!」
说罢,朱三出门而去。
朱三走后,尚布衣犹犹豫豫地道:「叔父,侄儿心中有惑,不知当不当问?」
吴老道:「老朽知你所忧为何,可是太子殿下已然习惯海外生活,心中已无雄心壮志,二殿下困居幽宫,生死尚且难料,遑论争夺皇位,而三殿下虽然好色贪淫,但心思缜密,且胸怀远大,只要善加辅佐,未必不能成事!」
尚布衣道:「他真的是建文帝之后么?」
吴老若有所思地看了尚布衣一眼,点头道:「南宫烈的情报不会有差,否则不会做出如此大的牺牲来保全他,而且老朽在扬州时已为他看相摸骨,其骨骼清奇、身怀异象,必有一番作为,老朽平生之志即是助建文帝后人重登帝位,如今已是耄耋之年,时日无多,就算是孤注一掷,老朽也心甘情愿,否则百年之后,何颜面对祖宗先烈!」
尚布衣稽首道:「侄儿明白了,侄儿自当遵照叔父之意,安心辅佐。」
吴老点点头道:「如此甚好,老朽去拜会一下于大人,看他那里是否有线索,你坐镇庄中,有事可遣人前来巡抚官邸通报。」
尚布衣做了个揖,躬身送吴老出门而去。
*
太原城内,鸿祥客栈。
两名身着青纱,手持长剑的女子疾步走上客栈内的一座阁楼,轻轻敲响了门。
「进来。」
一声清丽的声音过后,门自动开了,二女先后进入房内,并关上了门。
只见一名身着白纱的女子盘膝坐于床上,拂尘放于双膝,双掌合十,显然正在打坐。
刚进门的两名女子齐齐下拜道:「师叔,我们回来了。」
床上的女子正是人称「玉观音」的薛云染,此时的她除去了遮面的轻纱,露出了那张令天下男儿无不魂牵梦绕的绝美娇颜,听得二女之言,她徐徐收功回体,微睁妙目道:「诗蕊、诗茵,可有什么发现么?」
二女正是峨眉七姝中的谢诗蕊和谢诗茵姐妹,她们师从峨眉掌门普元师太,乃是峨眉年轻女弟子中的佼佼者,姐姐诗蕊双十年华,妹妹诗茵年方十八,而且都生得容貌秀丽、身姿窈窕,俱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只是在名满天下的薛云染面前,就要逊色不少了,而薛云染虽然年纪与谢家两姐妹相仿,但却与掌门普元师太同辈,所以谢家姐妹要尊称薛云染为师叔。
谢诗蕊率先开口道:「启禀师叔,太原城内确实有采花贼出没,近些日子来,已有六名年轻女子失踪,官府已于前日张贴榜文悬赏捉拿采花贼,并且严加盘查出城之人,晚上也实施了禁严,但依旧一无所获。」
谢诗茵道:「启禀师叔,诗茵走访了太原城内所有客栈,但是没有发现异常。」
薛云染道:「近期可有许多江湖人士进入太原?」
谢诗蕊摇摇头道:「诗蕊从各大客栈掌柜口里得知,太原城一向风平浪静,近期住店的外地旅客也不多,没有发现异常。」
薛云染娥眉微扬道:「哦?那沈玉清不是外来的江湖人士么?她住在何处?」
谢诗蕊道:「启禀师叔,那位沈姑娘并没有住店,而是住在太原城内最大的富户尚布衣家中,而且她不是一人前来,随她一同前来的还有三女一男。」
薛云染道:「这就有些奇了,这沈玉清一向独来独往,怎地这次会与这么多人结伴同行呢?那三女一男的身份调查了么?」
谢诗蕊道:「启禀师叔,诗蕊已经打探过了,只知道男的乃是东海紫月山庄林家之主林岳,还有他的夫人沈瑶,其他二女身份不明。」
薛云染道:「东海林家已经退出江湖几十年了,这林岳为何会出现在此呢?」
谢诗蕊突然想起一事道:「对了,听说最后失踪的少女正是尚家的小姐,或许他们都是为此事而来吧?」
谢诗茵道:「师叔,听说那沈玉清本事了得,或许我们可以联合她寻找线索,尽快找到凌菲师姐的下落。」
薛云染斥道:「荒谬!我堂堂峨眉派弟子,需要她帮忙么?」
谢诗茵不知薛云染为何突然动怒,只得低头道:「是,有师叔出马,那采花贼自是手到擒来,诗茵多嘴了。」
薛云染道:「罢了,我此次来得匆忙,你们的书信里也没有说清楚,你们将凌菲师侄失踪的经过与我再详细叙述一遍。」
谢诗蕊欠身道:「是,师叔。事情发生于十日之前,我与妹妹奉师父之命,跟随凌菲师姐前往王屋山白云观,拜会观主白苦道长,回程中途经龙门石窟时,凌菲师姐欲往一观,我与妹妹恐耽误了行程,所以劝阻,但凌菲师姐执意前行,几番劝说之后,凌菲师姐让我们先行赶路,她游览过后再追上我们,并且约定三日后相会,然而三日之后我们并没有等到凌菲师姐,而是等来了一个包裹,我们拆开一看,里面竟是凌菲师姐的佩剑和贴身衣物,还有一封信,信上字迹乃是一个男人的手笔,其言辞极其淫秽无耻,说凌菲师姐已被玷污了清白,并且心甘情愿地跟随了他,让我们不必挂念。无可奈何之下,我们只得飞鸽传书给师父,让她老人家定夺,却没想到师叔会亲自前来。」
薛云染淡淡地道:「我只是碰巧游历到太行山,所以掌门师姐让我前来处理。
据你刚才所言,此贼已经知晓凌菲师侄的身份,却依然将其掳走,分明是向我峨眉挑衅,但我有一事不明,既然你们已与凌菲师侄失散,又是如何得知她来到了太原呢?」
谢诗蕊道:「启禀师叔,我们飞鸽传书回峨眉后,前去凌菲师姐失踪的龙门石窟调查线索,无意中发现了凌菲师姐留的暗记,于是根据她沿途所留暗记一路北上,来到了这太原城,暗记从此消失不见,所以我们认为,那淫贼定是带着凌菲师姐躲进了太原城内。」
薛云染道:「你们的分析有道理,门派暗记只有同门之人才能看出来,凌菲师侄既然能留下暗记,说明她性命无碍,而且也为我们捉拿此淫贼提供了线索,如今这太原城内多名少女失踪,想来也是那淫贼所为,我薛云染今日到此,定要为天下除去此等元凶巨恶!」
谢诗蕊道:「师叔说的是,不过此贼十分狡猾,敌暗我明,该如何是好呢?」
薛云染冷哼一声道:「此贼既然敢在太原城内到处作案,足见其色胆包天,狂妄之至,我们可用引蛇出洞之法,你二人分别乔装一下,于太原城内四处走动,那淫贼贪图美色,必定会找机会对你们动手,只要他敢出现,他就无处可逃了。」
谢诗蕊和谢诗茵同声道:「师叔英明,弟子谨遵师叔之命。」
说罢,两姐妹转身欲离去,薛云染素手一抬道:「慢着,有一点你们二人切记,此贼既然能掳走凌菲,武功必定在你们之上,如遇此贼,不可力敌,只需放出信号,我随后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