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体内有我调制的草药,它们吸不了太多,但等它们再大一些便制不住了。”
“到时候又该当如何?”
“每月我会银针饲他们一次,饲一次蛊虫可昏睡一段时日,即是抑制他们长大,又是给你缓一口气的机会。”
两人相对无言,静默了片刻,白束终是开口:“那……如何种?”
宁琅拉起白束的手,拉起一根断弦轻轻一划便是一个小口,沁出一片小血珠来。
“蛊虫闻腥知味,自会沿着你的血路找到心脏之所在。”
白束映着窗外日光抬手看去,那只带着一点小伤口的手竟有些发抖,这一指下去,便当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宁琅并不催他,只见人举着手端详了良久,倏忽转头对他一笑:“师父,你当知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接着那一指便插入碗中。
一股细麻之感沿着指尖钻上来,倒说不上来有多难受,紧接着一条若有似无的红线自指尖开始一路蔓延上去,攀着白净腕子,最终留在胸前一点。
倏忽如滴水入大海,那些沉睡多年的蛊虫疯了一般叫嚣而起,顷刻之间白束面色苍白,胸口一阵尖锐的刺痛,脑中一瞬空白,就那么捂着胸口疼昏了过去。
宁琅及时伸手把人抱住,那双淡色眸子里罕见有了痛苦之色,一双手冷若寒冰,若再仔细看才见手上竟有颤抖之态。
他终是……把人送到了这个万劫不复的境地里。
期间来来回回痛醒了好几次,持久且尖锐。像是谁拿了几根针在心口上缓慢地扎了进去,没进深处,嵌进肉里,再也拔不出来。
那锐痛渐渐缓和下来也将至深夜,一盏残灯如豆,而他却是躺在宁琅怀里。
“师……父……”开了口才发现嗓子哑的厉害,宁琅低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慢慢撤了护着他心脉的一缕真气。
“你怎的也不告诉我会这般疼,我也好提前做做准备。”白束皱眉道。
“你接下来一年时间里,只怕疼的时候要远超不疼的时候。”
“难怪……”白束虚弱一笑:“我小时候师父让我改了这一疼就爱哭的毛病,其实师父本不必担心的,真正疼起来了,又怎么顾得上哭呢?”
白束冷汗早已濡湿了鬓发,一寸寸贴在脸上,面色苍白的宛若一朵白玉兰,宁琅执手把发丝给他撩到耳后,缓缓问道:“可觉得苦?”
“佛曰,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老无从说起,我不贪生不惧死,跟着师父无病无灾,怨憎无从生,求而有所得,唯一苦的大概就是爱别离了。”白束仰面看着宁琅,那张脸依然是他看了十九年的样子,古井无波,却每每都让他放不下。
白束在宁琅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只是再如何变换都掩不住心口隐痛,身上衣物也湿透了皱巴巴缠在身上,白束却舍不得离开师父怀里片刻替换下来。
“师父,你上次抱我是什么时候了?”白束嗅着师父衣服上冷香凝想了片刻,只是记忆太久远,竟模糊无所寻。
宁琅缓缓说道:“六岁那年,你见我寒疾发作,以后每年发作之时你都抱我一夜。你抱我十三年,每月你剧痛之时我也抱你十三夜。”
白束唇色惨白的一笑:“师父,那你可算错了,你还欠我一夜呢,你今年寒疾发作,我还会抱着你。”
宁琅默然不语,他欠下的,又岂是这几夜就能还的清的?
“几时了?”白束问。
宁琅望向窗外,弯细的娥眉月早已不见了踪迹,方缓缓作答:“亥时了。”
“我那半碗酒酿团子可还在?”
“在。”
“师父帮我端过来吧,”白束道:“一碗团子没吃完,就跟生辰没过完似的,我怕我吃不完这一碗,走不完这一年。”
待宁琅把那半碗团子端过来,白束刚要起身,宁琅却又把人抱回在怀里,双手往前一圈,一手执碗,一手拿勺:“我来喂你。”
白束愣了一愣转而笑了:“疼一次能享这么个待遇,却也无憾了。”
如今他人长大了,汤匙却没变过,依旧一匙一个团子,软糯香弥,一碗吃完刚好时至子夜。
第12章第十二章饲蛊
接下来几日,当真如师父说的那样,那些蛊虫似是沉睡了下去,白束一时间与常人无异。只是偶尔有一两只醒过来,喝他两口血,再往里挪一挪,又是一阵钻心之痛。
临近望月,那些蛊虫躁动的更频繁了些,白束常常事情做到一半就得停下来缓缓。师父每日给他喝的药汤更盛,加再多糖也盖不住苦涩,基本已用吃药替代了吃饭,却依然压不下去那阵阵锐痛。
时至十五,白束终于下不来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