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
布里芬把信还给皇帝,道:“纳塔尔一道的农务部分开个会就可以逐步推行下去了,但信里写的人口买卖,一时还急不得。如今仍有一大批贵族掌握着土地,尽管表面上已经不再豢养奴隶,但私底下是什么样的,我们都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就是一群吸血鬼。”莫洛冷哼一声,“除了横征暴敛,一无所长。”
“不过……”布里芬突然笑了一声,“帝国法律已经明确规定了禁止人口买卖,贵族动不得,可还有动得了的人——不是人人都是贵族。”
“纳塔尔不是说,那位叫雅妮的女孩是因为父亲欠钱不还才要拿她抵债卖给人贩子吗?那我们就对这些喜欢拿人抵债的下手不就好了?贵族动不得,平民还不好收拾?更何况是这种人人唾弃又无权无势的家伙。”
“你的意思是,先给个警告?”莫洛仔细思考布里芬的提议,“这样一来,我们也可以加深帝国对平民的统治,笼络人心,解救一些无辜的人民,还可以断一断这些吸血鬼的爪子。”
布里芬看他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无奈道:“陛下,别忘了纳塔尔。如果真的要推行,他可是最有威慑力的利剑,更何况这可是他提出来的问题呢。”
莫洛有些尴尬,他挠挠头,支吾道:“可是我答应了纳塔尔,他可以一直休息到冬天到来之前,这会儿秋收都还没开始呢。”
“这就是您需要解决的问题了,陛下。不过我想公爵阁下是不会介意这种小事的。”布里芬轻飘飘地把问题扔给可怜的皇帝陛下,抱起已经哈欠连天的波妮塔施施然地行了个礼,自顾自走出了办公室。
莫洛叹口气,大声唤道:“来人,去通知行政总长和大法官,让他们进宫来一趟!”
一个月后。
尽管瓦伦郡只是一个小小的郡属,但要走遍每一寸有人生活在其上的土地,如此走走停停,伯德的车马还是足足花了一个月才绕完一个圈,回到中心镇。
哪怕再喜欢巡查这个工作,伯德走完这一遭还是累得面无人色,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到家中,好好地洗个温暖舒适的澡,再美美的睡上一觉。
“先生,”来迎接的仆从轻声道,“公爵阁下来访,现在正在会客厅等候。”
伯德听见“公爵”这个词一阵恍惚,他已经足足一个月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任何和纳塔尔有关的事了。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好的,我知道了,让他稍等,我梳洗更衣后会过来。”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给他上个果盘,再开一瓶里要哈。”
仆从应从退下,伯德已经进了大门,里斯本夫人为了避嫌,没在大厅中等候。他向候在一旁的仆人吩咐道:“准备一套正装,我有客人。”
“那您还需要洗澡吗?”
“泡澡就不必了。”伯德卸下领结,接过一旁放在银盘上的水一饮而尽,“等结束了我再泡澡。”
====
第十二章
男人立在落地窗前,双手背在身后。因为身在室内他的帽子已经取下了,一头深柚木色的发梳得整整齐齐。并不刺眼的夕阳此时正垂立在他身前,被框架切割过光影的温暖暮光柔和了他凌厉的气势,更显得他宽厚的肩背有如山岳沉稳。常年的行军生涯使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柄利剑一样笔直而慑人。
伯德进门之后几乎看见这副场景,几乎呆住了,他脑内又浮现起那日在马车上回望的阳光,当纳塔尔回过头时,他打了个激灵,尽力放松语气自然寒暄道:“怎么不喝酒?”
放在桌上的里要哈纹丝未动,果盘中的水果看起来有些发黄了,显然也是一动未动。
纳塔尔只专注地看着他,好像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别样的神色,但伯德只是盯着桌上的物价继续道:“是不合您的胃口吗?我叫他们换一些,我记得还有存下的草莓……”
“伯德,”纳塔尔不再在他的名字前面加上“我的”,一下子就严肃有礼了起来,好像此前那浪荡登徒子的模样只是伯德的记忆错乱,“我要离开瓦伦郡了。”
“什么?”伯德下意识地反问道。“不是说要待到……”
他觉得这样好像是他依依不舍地在挽留似的,于是止住话头不再吭声。
纳塔尔略带轻嘲的哼笑一声:“是啊,陛下总是喜欢打断我的休假。”
伯德不知道被他话里的哪个词语刺激到了,突然尖锐了起来:“回去有什么不好吗?您可是王都的贵族啊。”
纳塔尔叹气,走到他身前。伯德低着头,不肯抬眼看人,他近乎执拗地瞪着男人胸前的纽扣。
“你怎么还在生气?我都要走了,看看我,对我笑一笑?”纳塔尔在他耳边的话语低沉喃喃似是在低声下气的讨饶,但伯德却知道这不过是他善使的摄人心魄的手段罢了。
伯德把嘴抿成了一条直线,无声地拒绝。纳塔尔又是一声叹息,擦肩要走,伯德控制不住地抬头去看——就这样撞进男人带笑的眼眸里。
伯德一下子就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猫,恼怒道:“你耍诈——”
纳塔尔欺身上前,一把抓住他微抬的手腕,将人拉进怀里,胸腔因为阵阵笑声而震颤出令人心悸的共鸣声。他掐住伯德柔软又坚韧的侧腰,低笑道:“既然子爵先生也对在下有那么一丁点、微不足道的不舍,那么请允许我无耻地讨要一点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