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杯。”两人各自饮起来。
除了喝酒,林肖依然沉默。
Marvin想了又想,说道:“这幅油画的作者知名度并不高。”
“那你为什么买?”
“那是因为。。。”Marvin眯起眼睛细细回想,“因为这幅画的视角和我当时从酒店房间看出去的视角相同。”
“仅仅如此?”林肖似乎对Marvin的回答不甚满意。
“还有一种抽离感吧。既像纽约,又不太像我去过的纽约。”
“呵。。。”林肖牵起嘴角。
“这个画家很少见。投资嘛,就像赌博,万一他哪天火了呢。”Marvin又倒上一杯。
“他的画没什么交易的价值。”林肖喝光杯中的酒,把杯子推过去,Marvin为他倒上。
“你对这个画家很了解?”
“他是我的父亲。”林肖眼也不抬,把酒一口气喝光。
“哦?”Marvin扬起眉毛,再次把酒倒上。
“我父亲的英文名字叫Simon。”他指着油画角落里小小的碳笔字。
“中国名字叫林舟。”
“从来没有听说过。”
“33岁就过世了,创作期很短。”
“。。。心脏问题吗?”Marvin小心翼翼的问。
林肖点点头。
“那你。。。还这样喝酒。。。”
“我的身体和这些都没有关系。”虽然喝了酒,林肖看起来却异常冷静。
Marvin看到林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似乎有话要说出来,然而又没有。
林肖燃起一支香烟,缓缓吸了一阵,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徐徐说道:
“我的父亲是新加坡人,祖父母在新加坡经营旅行社,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因为爱好艺术的缘故,十几岁开始就满世界跑。家里虽然不赞成,但所有费用一应提供。后来我父亲在台北遇到了我的母亲。
“我母亲…生的很漂亮。”
“那你应该很像你的母亲。”Marvin一手支着沙发靠背,缓缓喝下一口红酒。
林肖不做理会,继续说道:“我外祖父母家里,经营着一间很小的古董店。母亲很早就不念书了,在店里帮忙,慢慢学着做起艺术品买卖的生意。后来外祖父母过世,我母亲撑得很辛苦。就在这个时候,遇到了我的父亲。”
林肖碾灭手中香烟,呼出一口气,话又停了下来。
Marvin生怕他不肯再说下去,便不动声色的拿起两支香烟,点燃自己的,然后把打火机递给林肖。
林肖将打火机在手中把玩片刻,重又点燃香烟,接着刚才的话说起。
“她以为抓到了救命稻草,从此能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没想到的是我祖父母对我父亲常年在外早有不满,更加不同意他和我母亲在一起。而我,恰巧就在这个时候出生了。
父亲主动向我母亲求婚,我母亲以为有了我,算是有了一张底牌,便和我父亲一起到新加坡。可是我刚生下来的时候,瘦瘦小小,身体又有病,并不讨祖父母的欢心。母亲渐渐失望。父亲在新加坡也无所作为。后来美国有一家画廊向父亲发出邀请,虽然祖父母一再阻拦,但我母亲却非常支持,于是我们一家三口离开新加坡,来到纽约。从此,算是正式和祖父母决裂。”
林肖说到这里,手中香烟已燃尽,好似戏剧一幕已终结。他略作停顿,继续说道:
“大都会的繁华,非常合我母亲的意,她游走在画廊和艺术品商人之间,算是帮我父亲打出了一点名气,仿佛一切都朝着她预计的方向发展着。但是我4岁的时候,父亲身体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严重影响到他的创作。我母亲对此非常不满,因此也没有很好的照料。我记得有一次我和父亲同时住院,父亲把病床挪到了我的病房,隔着帘子,父亲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而我的母亲,则在外面参加着各种鉴赏酒会,几天几天的不见人影。
6岁的时候,母亲说在洛杉矶联络到了一个很好的医生,后来我就随着母亲到洛杉矶做了手术。再回来纽约,父亲已经不行了。”
林肖手里的酒又喝光了,Marvin没有动,于是他自己又倒了一杯。
“父亲的作品,都被母亲拿出去卖掉了。母亲告诉我,本来应该去洛杉矶做手术的人是我父亲。她叫我小害人精。说到这里,林肖垂下眼帘,自嘲的笑了下,再次把酒喝下大半。她几乎没有在医院里出现过。陪伴父亲的,只有我。
“父亲走的那天,和我说他很爱我的母亲,爱她初见时在古董店里格格不入却生机勃勃的样子。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母亲。要我一定要跟好她,保护她。
“父亲走后,我再没有别的亲人,只好追随我的母亲,在各个酒店里搬来搬去。7岁那年,我们回到了台北。
“原来早在我父亲病重的时候,她就已经搭上了林诚贤的妻子林立娥。在台北,又通过富茂拍卖行的老板,正面认识了林诚贤。”